“不是我以为,是……我感觉。”饶束看了眼他的十指,白皙干净,指节明晰。
“那是你的错觉。”
最终,开始进晚餐之前,张修只说了这么一句,接下来的晚餐时间就全程漠然了。
饶束也不敢跟他说话,只能默默地吃东西。
2
这一晚,私立医院。
晚上九点之前,莎娜都在张修的病房里忙上忙下,并非真忙,就是总得找点什么事情做。
饶束则在休息室里,与他的姐夫待在一起。他姐夫在看笔记本电脑,她则用手机在写博客。两不相干。
临近九点时,病房传来动静,什么东西摔碎了的声音。
饶束立刻站起身跑出去看,只见满地的玻璃碎片散落在张修的病床侧边地板上,莎娜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病床上的少年冷眼,仿若事不关己,竖起了浑身的刺,垂着眸在阅读一本书。
饶束拿了工具,温和笑着,走过去,主动帮忙清理地板上的狼藉。
而莎娜仍旧站在旁边,美丽优雅的脸蛋上似乎出现了某种裂痕,一时之间无法修补好。
莎娜的目光,全部落在病床上的人身上。可她始终没等到少年抬起头。
饶束则默默地,把自己当做一个透明人,清理了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和果汁。
当她正打算默默回到休息室时,被某人叫住了。
“饶竹笋,我要喝柠檬果汁。”
“……”饶束小小声“哦”了一句,犹豫了两秒,从病房中的小桌上拿了一只柠檬,再找了只玻璃杯,然后走出病房了。
偌大的病房里又只剩下张修和莎娜了,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却牵连颇深的姐弟。
“对不起。”莎娜朝病床走近。
“我不是故意打碎玻璃杯的。”她说。
“威文,对不起。”她重复。
张修没抬头,指尖捏着书页,从容淡定地翻书。
病房里的空气就快凝固了。
莎娜在他的病床上坐下,“布瑞克是突然来到纽约的,他没提前告诉过我。对不起。”
又是良久的沉默。
张修第九次翻过书页,终于开口,语调炎凉:“如果你们立即从我眼前消失,那么,比你说一万句‘对不起’更加凑效。”
“……好。”
莎娜缓缓起身,又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低头在背包里找出一个U盘。
“这个存储盘里,或许有你需要的东西。”莎娜把U盘递给他。
但是张修没接,也丝毫没有想要接过来的意思。
莎娜维持着那个姿势好一会儿,无奈地笑了笑,最后放下手。照例嘱咐了他一大堆注意事项。
等饶束端着柠檬果汁回到病房时,他姐姐和姐夫正准备离开了。
她跟他们语言不通,只能温和恬淡地冲着他们笑了笑,顺便送他们到医院电梯。
这整个过程中,病床上的少年连眼都没抬,全然当他们三人不存在一样。有着比平生更尖锐也更冷漠的模样。
走出病房时,饶束回头看了他一眼,瞥见了他微微泛白的指尖。
她抿抿唇,转身,带上病房门。
电梯门口,莎娜的丈夫已经进去了,莎娜却在这时拉起饶束的手。
“这是有用的东西。”她把一个U盘塞进饶束手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不要弄丢了。”
饶束低头瞧着那个U盘,眨眨眼,说:“好的。”
莎娜笑了笑,松开她的手,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他们两夫妻的身影也在她眼前消失。
饶束握着硬邦邦的U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尔后若有所思地往回走。
她难免觉得奇怪,为什么,三岁的姐姐从头至尾都没问过她是谁呢?
连一句相互介绍的话,也没有。她与莎娜全部的互动,似乎只有这个U盘。
至于张修,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发现,他以前认识的人,竟然全都从未问过…饶束这个人,到底是他的谁…
3
深夜,病房。
饶束坐在张修的床边,双手托腮,看着他手指上固定的设备。
这些医疗设备把他好看的手指全部遮住了,貌似是固定指骨的。
莎娜两夫妻离开后,一行医生和医护人员在他身边折腾半天,最后就把他的十指固定成这个样子了——每个手指上都戴着大大的白色方块,方块的顶端连接着电子仪器,仪器上记录着一些难以看懂的数字和波动。
饶束瞪着大眼睛瞅着那些仪器的电子屏幕看了很久,没看懂,只好转回来盯着他的手指看。
“三岁,戴着这些东西应该不会疼吧?”她托着腮问。
“没什么感觉。”他咬着吸管,正在喝果汁,声音含糊。
“没什么感觉就戴着吧。”
“你不困吗?”张修开始有意无意地赶人走了。
然而饶束还真是不太困,即使现在已经是纽约时间二十三点半了。
她放下撑着下巴的双手,端端正正放在床沿,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侧颜。
“有话说就速度点。”喝着果汁的人含糊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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