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种人对他就有一千种定义。
而在黑色世界,现在,他的形象就是弱小的,就是没经验的,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人。
无可否认。有没有地位,这事不是他说了算,而是他所做出来的事说了算。
在一事无成的时候,随便你怎么说,没人会放在眼里。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了。
客厅很空,整栋房子很静,容嬷嬷的气息消散得很快。
只有那袋被她放在水族箱旁边的鱼饲料才彰显着她存在过的痕迹。
他曾跟容嬷嬷强调过很多次,水族箱里的鱼不需要投喂饲料,但她就是不听,她总觉得那几条鱼会被饿死。
于是他只能常常在半夜起来,披着睡袍,挽起衣袖,手动清理掉水族箱里容易造成污染的鱼饲料。
每天清晨用早餐的时候,他还要装作随口感慨:啊那几条小鱼好像长胖了。
然后容嬷嬷就会很得意,说:可不就是嘛,人要吃饭才能长身体,鱼也要吃饲料才能长胖。
真傻。
想着这些琐碎小事,张修停下敲手指的动作。
重新感受另一种,属于夏夜里的荒凉和汹涌。
阴暗蔓延,杀机四伏。
掌控时间,算准人心。
我们都生活在一片荆棘中,一动就伤,不动就死。
单枪匹马的意义在于玩命。
2
计程车一路奔回天河区员村,已经到黄埔大道了。
自从在工业园里跟一帮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外国商务人员磕磕巴巴地扯了几句英语后,饶束至今还处于一脸懵逼无法回神的状态。
她记得,对方打开她递过去的文件袋时,里面装的全是美金。
那个,一美金等于多少人民币来着?她以光速思维在短短几秒内感受了一下,这他妈可能是她这辈子亲手沾过的最多的现金。四舍五入她也当过有钱人了。
还有,现在她怀里揣着的这个装备箱,就是用那袋美金换回来的。
饶束把它当命一样,紧紧捂着,恨不能塞进卫衣底下……
现在她看谁都他妈像抢劫犯……
比如这司机师傅,怎么老从车内后视镜瞅她呢?
“哎司机师傅,你平时用哪种螺丝刀啊?”饶束坐在车后座,笑着问。
“螺丝刀啊?哪种能用就用哪种呗。”
“是嘛?”饶束往前倾身,煞有介事道,“我这有一箱螺丝刀,每种规格的都有。你看看你有没有需要……”
“……”司机师傅反应过来了,这小姑娘是搞推销的。
司机师傅又瞥了眼后视镜,“你那箱子里全是螺丝刀啊?”
“是呀是呀,”饶束再往前倾身,“生活不易,这年头销售好难做,我刚在工业园那边的小区挨家挨户上门推销回来,累死了。”
司机师傅了然地“哦”了一声,“我看你抱那么紧,还以为你抱了什么宝贝呢。”
“就是宝贝啊,螺丝刀也是宝贝!”饶束继续跟司机扯,心里松了一口气。
都说了,她现在看谁都像抢劫犯,当然得打消别人的觊觎目光了。
风一直吹,腿一直抖。
快零点了,今夜即将翻篇。
但,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翻篇方式。
在有些人的世界里头,黑夜翻不翻篇,从来都与零点到不到来毫无关系。
3
于尽的电话进来时,张修正把最后一口漱口水吐出去。
“张,你刚是不是有事找我?”于尽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经历了世界大战一样,疲惫又怠懒。
“‘刚’?”他单独挑出这个字,“我拨给你的时间,距离现在至少有四个小时了。”
“啊,这么久了吗?那说明我的@#¥%&*%¥战斗力又增强了。”于尽没句正经话。
张修没理他,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拿白色毛巾擦下巴。
于尽又在电话里问:“那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有事啊?”
“没。”
“好吧。那我明天去找你。”
“找我做什么?”
“一块儿玩啊,”于尽说得理所当然,最后还奸笑两声,“想去你学校看看。”
“……”他蹙眉,“明天我不在广州。”
门铃声几乎跟于尽的下一句话同时响起,他边走出洗手间,边让于尽再说一遍。
于尽:“那明天你不在广州,要去哪?”
从猫眼里看了一眼,女生头顶略微凌乱的短发跳跃着生机。张修打开门,站在饶束面前,跟电话里的于尽说:“飞北京。”
饶束抱着装备箱,仰头望着他,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于尽:“去北京干什么?你这小孩子怎么总是待不住呢?”
张修:“收回‘小孩’两字,或许我们还有聊下去的可能。”
他边说边侧身,让站在门口的人进来。
于尽:“好吧,你这大孩子怎么总是待不住呢?啧,张,你真幼稚!”
张修控制着自己直接挂电话的冲动,反手关上门,站在玄关处,说:“带朋友去北京爬长城。”
信号那端静默了很久。
52书库推荐浏览: 张饮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