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座位上,双臂交叉着环在自己身前,一种高傲又冷漠的姿态。
耳机里在单曲循环着 LP 的《Somewhere I Belong》,音乐是少数能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事物之一。
就非要把音量调至可以隔绝所有外界声音,她才觉得心满意足。但她没有张修那么狠,上次他给她听《Beautiful Now》简直是炸裂式的音量。
饶束对于很多东西的要求都是古怪又霸道的,一定要独自占有并且完全占有,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地得到了某样东西。否则,旁人怎么说怎么认为都是没用的。
但是,在这方面,饶束没有成功过。连听音乐都不敢用最大音量来听。
对。她从来没有完完整整地得到某样东西。包括她自己的生活。
她几乎总是功亏一篑。
2
高铁穿越月空和星夜。
就像查斯特穿越封闭空房间和新金属摇滚。
如此一种让饶束沉迷的氛围。
她自顾自地笑,也自顾自地哭。但嘶吼呐喊的时候,却又一定要让全世界对她瞩目。
去年七月,饶束去深圳听 LP 的现场,回来后嗓子哑了三天,因为她全程跟唱了。
穿过茫茫人海和一片白雾,她站在查斯特面前。
查斯特跟她说,【你们小孩都是天使】;
她笑着问:【那那些已经成为了怪物的小孩,又该怎么办啊?】;
查斯特说:【上帝会把怪物带走,上帝带不走的都不是真的怪物】……
她还想问问查斯特,问他有没有见过上帝。但是姐姐把她摇醒了。梦醒了。
只是一个梦。她听完演唱会后做的梦。
饶束从初三开始听 LP 的音乐。一听就是五年。
在她看来,他们的摇滚是宣泄,是诉说,是把伤痛苦难以嬉笑怒骂的方式唱给你听。
在节奏里藏着孤独和不安,也藏着坚定和执着。
在歌词里藏着颓败和绝望,也藏着愤怒和希望。
就像一个坠入深渊的人,反反复复地往上爬。
眼看着就快爬上来了,又被一脚踹了下去;
眼看着爬不起来了,又从泥泞中伸出自己肮脏的手。
把手高高举起,说,我就是这么脏,但我就是要爬起来。你他妈大可以给我尽情踹,踹得我爬不起来就算你赢。
她坐在高铁上边听音乐,边捧着手机,在空白文稿里起草策划活动的步骤。
其实饶束对这一类活动的策划流程早已烂熟于心,但她还是写了一下。
她打字很快,时不时还在手机文稿上画画框架图,跟着音乐节奏,轻轻摇晃脑袋。
她把张修的学生证揣在卫衣口袋里。
她会做到正常生活的,不但如此,她还要活得比别人更积极。
然后,她知道她和张修还会再见面的。主动权在她手里。
再见面时,她一定会是一个很好很正常的人,不会让他烦,也不会再吓到他了。她想。
饶束从来不敢依赖所谓的命运安排,经验告诉她,命运这玩意儿挺混的。
他恰好救了她又怎样?她恰好帮了他又怎样?两人快速发展为暧昧又怎样?
感情世界里,总有一些东西,你哭着喊着好想要,为其竭尽全力耗尽一切,命运就是不给你,反而还可能一把抢走你本来拥有的。
所以她得保持头脑清醒,在仍有努力之余地的时候,绝对不寄希望于命运和缘分。
…「I wanna heal/ I wanna feel」
「What I thought was never real」
「I wanna let go of the pain I felt so long」
「Erase all the pain till it is gone」
「I wanna heal/ I wanna feel」
「Like I am close to something real」
「I wanna find something I wanted all along」
「Somewhere I belong」…
等等我吧,再等等我吧,我会治好自己的。行吗。
3
“不行,这套也不行。”
牙关放开吸管,张修调整了一下蓝牙的位置,跟信号另一端的许易钦说:“你是想让我去和他们玩轰趴么?”
电脑屏幕是一张高定服装的实拍图片,许易钦刚才发过来的。张修一看就知道不适合他出席几天后的车展。
“你以前穿成这样去参加轰趴的?”许易钦在电话里笑着反问。
“这是重点吗?”
“行吧,那我再给你改改。”
一听他说完这句话,张修就抢先切断了通话。
因为前不久的时候,许易钦竟然比他先一步挂电话,这让一个向来习惯挂别人电话的少年感到相当郁闷。所以从那以后,他每次跟许易钦通电话,都会快速抢占切断通话的机会。
混时尚圈的许易钦显然比玩计算机的吴文忙多了,没什么事的时候不会跟张修在电话里闲聊。
空间很安静,没什么不适。
杯子里的吸管已经被他咬得变形,透出一些孩子气的固执。
他转头看了一眼写字台,眼睫毛轻轻盖下,很快又掀起。
好像也就只是少了一道呼吸。
他对那棵竹笋还没有习惯到不可失去的地步。几天而已,也挺正常。
至于学生证,若期末测试之前她还没归还给他,他再直接让人去她学校找她要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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