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跑,我来挡雨。”
桑裴张了张嘴,瞥见一双带着焦急之色的浅绿色大眼,心下一动,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目视前方,飞蹿出去。
风更大更疾,吹得叶片往后翻腾,扶疏忍住风割叶片的疼痛,绿色屋檐,稳固坚韧。她痛得难受,又腾不出空,只好想其他的转移注意力,可脑袋里翻来覆去都是干娘,越想心里越害怕。
越跑越快,始终没有见到期待的身影。
庚辛丘脉深邃而曲折,唯当路过偏僻泥泞的山路,才发现一串脚印,浅而稀少,他们沿着脚印跑着,起初看见了鲜血,后来血腥味愈发浓重,沿途的脚印凌乱密集。
看见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桑裴心中一心,顶着狂风暴雨,拼命得加快步伐往前赶。
这些血的气息太熟悉,太熟悉,是母亲……是母亲的血。
扶疏一部分叶子忍不住蜷缩着,喉头溢出一声呜咽。
桑裴发出虎啸,快点,再快一点。
日升日落,再到日出时分,雨停风止,天边翻出鱼肚白,大片大片金色倾泻而出,快要跑出庚辛丘脉。地面脚印愈发密集,几乎是爬着前行的,终于——
找到了。
可晚了,一切都晚了!
桑裴木木地看着熟悉身影,他化成人形,拖着万斤的双腿,一步步地往前挪。
明明她就在眼前,可他却觉得好远——远得他这辈子都追不上。再也听不到她熟悉的喝骂,心,仿佛被鞭子狠狠抽打般,一抽一抽的痛。
痛得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举步艰难。
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手背上布满了青筋,桑裴习惯地、极力压抑着情绪。可是,突然间,他蓦然聚力,爆发出此生最强的力量,妖力灌注双脚,忽得往前一蹿,撞开一旁伺立的小白鹤。
桑裴扑到大白虎面前,虎目直勾勾地盯着她,许久,他才恍然惊醒般,右手向往常那般,轻触白虎额前柔软的毛。
“母亲。”我来晚了。
一句四平八稳的话,却让肩上的蠢藤从呆懵中清醒,然后再也压抑不住,嚎啕大哭。
连小白鹤,都因他那看似冷漠,却带着悲痛的颤语,而伤心得红了眼眶。
小白鹤微微垂下头颅,白光一闪,化身成清秀少年,他对着闭目的桑裴,愧疚地道:“虎后之事我已知晓,对不住,此事是我迦归峰失误,我回去会一五一十禀告给爷爷,为汝正名。”
爷爷当初写下这句话,是被华清爷爷的一番话气昏了头。若非他拜访朱雀部落回来得晚些,还没法遇上几乎气绝的虎后,也没法得知真相。他气恼华清爷爷乱替家族后辈说话,害爷爷铸下大错,面对为子操劳至力疲的虎后,更是羞愧难当。
桑裴蓦地昂头,眼眶血红,道:“滚!”
白鹤少年吓了一跳,喉头哽了哽,事已至此,他无可辩驳。都是爷爷一句话,使白虎一族的大王子名声受损,虎后因此不得不为儿子奔波,才导致如今的下场。说来说去,都是迦归峰间接害死了虎后。
他不住地道歉:“对不住,大王子,我会补救——”
桑裴赤红着眼眶,额头青筋暴起,大手拎起少年,高高提起,似乎下一刻就要宰了他:“补救,拿什么补救?我要母亲,你能吗!”最后一声,是声嘶力竭的咆哮。
白鹤少年哭道:“对不住,对不住。”
桑裴喉头滚动,目光空洞地看着他,少年吓得哆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谁知,下一刻,桑裴猛地送手,像丢一样垃圾。
他蹲下身,抱起母亲,经过少年身旁,声音嘶哑地道:“回去告诉鹤老,今日之仇,我桑裴,必报!”
白鹤少年悚然一惊,愧疚地看了眼虎后,擦把眼泪,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个仇算是结下。他转身化为白鹤飞到高空,带领手下朝迦归峰直直飞去。
扶疏掉到虎后身上,缠住她的手腕使劲输入药气,有多少输入多少。
桑裴眼中一片可怕的寂静。他不敢打扰扶疏,他知道,这是母亲最后的希望。
也许……
良久,虎后幽幽醒转,气若游丝:“我儿?”
桑裴听见虎后虚弱的喊声,紧紧盯着她,“我在。”
虎后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看身边为她输送药力的扶疏,摇摇头,推开她,“没用了,别白费力气……小扶疏,对不起。干娘,骗了你。”
扶疏看着满身是血的老虎,心里难受,一个劲儿哭。
桑裴:“母亲……”他虽然早有准备,可真当走到这一步,他却发现,他,接受不了。
虎后扯起嘴,想抬手摸摸儿子,却动不了。太累太疲惫了,眼里浮现出泪光,遗憾地道:“母亲,不能再护我儿了。”
虎后她痛苦地喘息,眼皮沉重,强撑着不睡,还有东西没有交代。
她歪头望向来时的山路。
桑裴唯恐惊扰了她,轻轻问:“母亲可是在看虎王?”
虎后眼泪瞬间憋回去,回光返照似的大骂:“老娘管他去死!”
吼完一嗓子,有关虎王的前尘往事方才尽数放下。虎后险险地缓过气,眼皮就往下垂。
52书库推荐浏览: 青衣顾我 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