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刚才那意思,日后这朝堂大政由太后说了算?”荣恪很快平复了情绪。
“对啊,先帝赐了文德印章给太后,所有诏书都需加盖后方可下发,遗诏中写明皇上亲政前,由太后垂帘听政,而且四辅臣不分先后,需要决策以多对少,若二对二,由太后决断。”冯茂说道。
“元屹可是只老狐狸,肯把江山交在一个女子手上。要么这位太后十分出色,要么就是元屹因病衰弱,被美色所迷。”荣恪有些好奇。
“又直呼先帝名讳。”冯茂指指他,“大不敬。”
“元屹的哪位妃子做了太后?”荣恪追问。
“三年前进宫的宜妃,宜妃是最后进宫的,年龄也最小,才十九。”冯茂比了个手势。
荣恪讶然:“汉惠帝皇后张嫣十五为太后,是历史上年纪最小的太后,咱们这位十九岁的太后,只怕是年纪次小的太后。三年前十六岁,那会儿元屹已有痨症,明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还将人带进宫,害人不浅。”
“先帝喜欢啊,极其宠爱,进宫为贵人,三个月封嫔,半年就晋了妃位,跟其他有子女的三妃平起平坐,这还不算,宠爱到让她随心所欲的地步,宜妃喜读书,就让她跟太子一起进荣华殿,方贻直方太师亲自授教。”冯茂说道。
“喜爱读书?跟太子一起进荣华殿?”荣恪一双凤眼微咪,饶有兴趣问道,“她是怎么进宫的?”
“三年前先帝巡幸江宁视察水防,临行前江宁总督设了家宴,为先帝饯行。宴席上先帝看着花亭外荷花满塘,夜空中明月高悬,突然来了兴致,说是温府大公子虽是武职,可在坊间才名远播,不妨以荷塘明月为题赋诗一首,大公子脸都憋红了,一个字没憋出来,温大人在一旁看不下去,只得跪下说道,儿子是个不通诗文的粗人,坊间流传的那些诗稿文集,都是他的女儿温雅调皮所作。就这样,先帝命宜妃出来相见,与她谈论诗文十分投机,夸赞她为女中君子,颖慧绝俗,先帝风度翩翩博古论今,宜妃自然是爱慕欢喜,后来,二人就一起回京了。”冯茂看酒不多了,换了小杯浅斟慢饮,“这可是轰动南北的一段佳话,你没听说过?”
荣恪没说话,一大口酒含在嘴里拧眉思索,良久咽下去笑了起来,摇头说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冯茂此时已是半醉,细白的脸微红,凝成粉色。
“不说也罢。”荣恪脸色如常,给他斟满酒,嘴角噙一丝嘲讽的笑:“十年前丽妃进宫,不也是一段佳话?”
“丽妃既是佳人又是先帝的福星,先帝登基六年,后宫几位妃嫔肚子都没动静。有太医说是打仗那年伤了龙体,先帝呢,也有些灰心,就在那年,丽妃进宫了,扬州知府的千金,美丽温柔心思灵巧,先帝有了这朵解语花后雄风大振,先是惠妃有了永安长公主,后来静妃有孕,虽生下来就夭折,先帝还是晋封为妃,静妃受了刺激,怨妇一样恨天恨地,先帝却一直优待,静妃有孕后三个月,丽妃有了身孕,就差皇后了,皇后千盼万盼没盼来,她身旁一位宫女有了,先帝担忧她戕害那位宫女,得知消息就给藏到行宫去了,这一藏,藏出了一位龙子,就是当今皇上。这些啊,都是延平跟我说的,我也就知道这几年的事,后宫这些人,我跟太后最熟。”冯茂大着舌头,谈兴高涨。
荣恪手指敲着桌面:“小皇帝元昕,小太后温雅。元屹苦心经营,留下的竟是这样的局面,不知道九泉之下闭眼了没有。”
“你因为兄长之故恨着先帝,我理解。不过说句良心话,我觉得先帝不错,当政期间社会中兴朝堂安稳,外邦臣服,百姓安居乐业,后宫和谐儿女双全,每一方都顾及到,每一样都做得好,可惜天不假年……”冯茂叹了口气,揉一下眼角。
荣恪哼了一声,颇为不屑:“天不假年?若不是我大哥舍命相救,他十八年前就会葬身疆场,后面的十八年,应当是我大哥的。”
“你不会要报仇吧?”冯茂觑着他沉郁的脸,“你要造反?要夺元家的江山,是不是?”
“你醉了。”荣恪笑笑。
冯茂指指他:“我可是先帝指定的辅政大臣,你要乱来的话,我只能舍弃朋友之谊。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就该早些年找先帝才是,欺负孤儿寡母算什么英雄好汉。”
荣恪转动着修长的手指,掌心中酒盏滴溜溜转着圈,急转中他的手顿住向上一抛,低头接住酒盏咬住,仰脖子一口喝干,冲着冯茂笑道:““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冯茂悚然而惊,酒醒了大半,一双俊美的眼狠狠瞪着他,咬牙说道:“荣二,你是聪明人,可别干糊涂事。你要这样的话,我就跟太后进谗言,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回京城。”
荣恪嗤一声笑了:“冯小七,你在京城呆太长了,满脑子宫廷斗争。造反是件苦差事,兵戈铁马流血流汗,我荣二爷,是那种肯吃苦的人吗?”
“那倒是。”冯茂哈哈笑了起来,拿起酒坛子晃了晃,站起身一脚踏在桌面上,两手将酒坛高举,豪迈说道,“酒不多了,我都给喝干,你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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