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不经。”温雅笑着打断了她,“既是荒宅,驸马去那儿做什么了?”
延平愣了一下,加了几分小心,再不小心就露馅儿了,她手指摁一下鼻尖:“冯茂刚来京城的时候,听说荣恪他们家祖宅在那儿,专程去了一趟,那会儿也是三四月之交,那棵紫藤啊,开得正艳,他是个吃货,就兜了很多回去做紫萝饼,后来又去好几趟,以后啊,每年都去,昨日里,他又去了。”
延平说着话咯咯笑了起来:“我还跟着去过呢,我倒不觉得那紫藤有多好看,我觉得好吃,看着就流口水。”
温雅又拈一块紫萝饼,嚼几口问道:“那镇国公府,竟然没有人看守打扫,就任由荒芜?”
“听哥哥说起过,我朝开国元勋中镇国公功劳最大,太/祖皇帝,就是我高祖父,做了皇帝后猜忌他,卫国公又屡上谗言中伤,镇国公厌弃这些纷争,自请前往幽州戍边,走的时候就没想着回来。所以就由着府邸荒芜,家庙的屋檐上都长了草。”
“就是说,你今天进宫,是冯茂托你为镇国公荣恪求情来的?”温雅看着她。
“就算是吧。”延平痛快承认,“冯茂呢,也没明说,就是昨天喝多了些,说是收到了荣恪的书信,感慨镇国公一门不易,雅雅你不知道,幽云之地苦寒,极寒的天气会诱发心肺疾病,上四代镇国公都是过五旬而亡,女眷好几个肺痨,也都短命。就荣恪的祖母长寿,老人家七十四了,心肺都不好,一年四季除去伏天最热的时候敢出门走走,其他时候都关在屋里避风,因为前镇国公骤然离世,镇国公夫人因哀伤犯了咳疾,痰中带血,再耗下去也是痨症,哥哥不也是这样?”
提到先帝,延平又红了眼圈:“我也没见过荣恪,犯不着为他求情,可是镇国公一门这样的忠烈,荣恪的兄长荣麟又是因为哥哥战死,哥哥每提起总是伤怀不已。人家只是想回京祭祖安奉牌位,怎么就不准呢?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确实不近人情,可边防事大,疆臣离开戍地更是大事。”温雅叹口气,“这样,让冯茂告诉荣恪,隔三差五上个奏折,只要不准,就不停得上,直到准了为止。”
“死缠烂打吗?”延平扑闪着眼。
“对。”温雅点头,“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罢休。”
又过几日,在例行听政完毕之后,温雅对四位辅臣说道:“镇国公近来几乎每日都上折子,言语间越来越愤慨激烈,我也派人去镇国公府看过,偌大的府邸荒芜,百姓称之为鬼宅,荣氏家庙屋檐上也长满了草,我们这样对待功臣,难免让功臣寒心,让官员百姓笑话我们,我想来想去,让荣恪回来祭祖安奉牌位,顺便将宅子和家庙修葺一下。”
徐泰站了起来:“他回来了,边关防务怎么办?”
“上次孙相国曾说,镇国公统帅的军队等级森严纪律严明,乌孙又因内乱无暇他顾,既然局势稳定,镇国公离开几个月应该可以。”温雅看向愤愤然的方太师,“太师说荣恪不肖,可他能想到回来祭祖安奉牌位,就是有孝心的。还有啊,真如太师所说,他无心统兵的话,幽云十六州军队统帅就得换人,也不是非镇国公不可。”
镇国公四代镇守边关,全天下都认定了就该是他们家,谁也没想到太后会出此言,四位辅臣一时沉默无言。
“这样好了。”温雅说道,“孙相过问一下幽云十六州的政务,卫国公过问军务,都要详细,问清楚了上折子,同时让荣恪奏报,他如果回京,边关各项事务如何安排,也要详细具体。”
孙智周和徐泰都答一声是,孙智周心想,既然太后有心撤掉镇国公之权,幽云十六州没了土皇帝,各级官员少不得投靠相府寻求庇护,岂不快哉?徐泰心想,若是没了镇国公,可在边关军营安插自己人,过个几年,边关兵马也归自己掌握,做梦都没梦到这样的好事。
温雅看一眼徐泰,想起延平说的事,徐泰好色,手下官兵为投其所好,常常敬献美人给他,去年腊月进府的那位小妾,本是定了亲的,被抢进了徐府,徐泰指示心腹给了小妾未婚夫重金,那家人表示不再追究。
延平气愤说道:“哥哥病重后,徐泰越来越大胆霸道,竟然强抢民女。”
“可他违情不违法。”温雅对延平说道,“那小妾的未婚夫既收了钱,就是认了退亲,这件事也就只能如此了。”
此时看徐泰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微笑问道:“内禁卫统领张诚,这个人怎么样?”
“张诚是三代武将出身,先帝曾多次赞赏他忠勇无匹。”徐泰收了得意之色,小心回道。
冯茂笑笑:“张统领家中娇妻美妾,温柔乡里小日子过得舒坦,最近白胖了不少。”
孙相国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卫国公夫人娘家也是姓张,难不成是本家?”
“是内侄,臣是为国举贤不避亲。”徐泰大义凛然。
温雅想笑,忍住了问道:“张诚多大岁数了?”
“我瞧着,快四十了吧。”冯茂笑看向徐泰。
按照定例,内禁卫统领满四十必须换职,徐泰忙说道,“刚过三十五,四十还差着好几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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