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瞄一眼门外:“那个秦义,我看你对他比对那个姑娘都好。”
荣恪哭笑不得,过来长身跪下去,抚着祖母肩膀含笑说道:“孙儿说过有心上人,祖母忘了?”
“寡妇,对了,寡妇。”老夫人手指尖戳戳他额头,“寡妇也行啊,倒是娶回来啊。”
“她的夫家家大业大,又有幼儿,再等几年吧。”
“再等几年,你就生不出儿子了,我也早已不在人世,我是见不着了。”老夫人开始抹眼泪。
荣恪为祖母擦着眼泪哄劝,提些路途上有趣的见闻,老夫人很快破涕为笑,说笑一会儿困意上来,身子一歪睡了过去。
为祖母脱了鞋盖了被子,轻手轻脚出来,堂婶正站在廊下等他,对他说道:“你祖母这些日子有些犯糊涂,有时候不认得人,有时候忘事,今日你回来,精神才分外好些。你母亲说你在朝堂上繁忙,不让说,我想着还是让你知道。吕太昌已经来过了,配了药丸并定期针灸,不过他也坦言,人老了,这样也是正常,也许有一日,谁也不认识,什么也不记得。”
“我知道了,多谢婶娘。”荣恪对堂婶笑笑,绕出回廊。
说的话很冷静,脸上也冷静,心里却如乌云翻滚,想起祖母刚刚落泪啼哭,心中更不是滋味。
在书房中枯坐的时候,冯茂派了人来。
他梳洗换衣,骑马往织金巷而来。
四月里金明池临水宴后,到七月离开,与雅雅在公主府别院中相见三次,每一次前来都满心欢喜,今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进了冯茂书房,冯茂命人抱了儿子出来,递向他怀中,荣恪一瞧,襁褓中粉白软嫩一团,正闭着眼酣睡,忙摆手道:“这样细嫩,再抱坏了,我瞧瞧就是。”
说着话从怀中拿出金镶玉的锁牌搁在襁褓之中,对冯茂拱手道:“满月酒没来,这个是补的贺礼。孩子叫什么名字?”
“冯起,太后赐的名,说是一个开头,从他开始,我和延平要多子多孙多福寿。”冯茂笑道。
荣恪点点头,冯茂奇怪道:“怎么不夸太后了?”
荣恪笑笑:“陪我喝几盏酒吧?”
“行啊。”冯茂命乳娘把孩子抱回后院,吩咐人上酒菜,斟满两盏举杯笑道:“来来来,提前为你洗尘。”
几盏下肚,冯茂问起税赋舞弊,荣恪摇头:“出了京城才知道何为首善之区,地方上官官相护处处险恶,我们要动别人腰包里的银子,谈何容易?好几次死里逃生,放火淹船行刺,无所不用其极,三十六计轮番上演。”
“我只对美人计感兴趣。”冯茂笑呵呵说道。
“还不都是那一套。”荣恪摇头,“你总说元屹英明无匹,他可知道地方上的黑暗?”
“高宗皇帝穷奢极欲,给睿宗皇帝留下的是个烂摊子,睿宗皇帝当政十六年,虽无外患却有内忧,他耐着性子下了一大盘棋,棋没下完但是胜负已定,太后只需收拾残局。睿宗皇帝在世时,常说若能跟老天再借十年寿命,定要使得海晏河清。”冯茂向天举一下酒盏。
荣恪没说话,仰脖子灌一盏下去,再要斟酒,冯茂伸臂阻拦:“不怕酒气熏着太后了?”
看他执意要喝,又劝道:“你呀,少喝两口,真想喝酒,等过会儿太后来了,再跟她对酌,太后可是海量。”
“好主意。”荣恪搁下酒盏挑眉看着冯茂,“准备些烈酒。”
“要做什么?”冯茂饶有兴趣问道,“喝酒壮胆?前几次吧,我在墙外听了听动静,不是说一整夜的话,就是你画画她吹笛子,荣二你可太怂了,再不下手我就让吕爷爷配药,给你下在酒里。”
荣恪有些慌,看着面前的酒盏:“这酒里下药了?”
“下了。”冯茂笑嘻嘻道,“你刚刚都喝下去的就是,这会儿是不是觉得全身燥热?”
荣恪霍然起身看一眼天色:“太后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我先回去了。”
冯茂飞身拦在面前:“荣二,就因为她是太后之尊?”
荣恪焦躁说道:“只我和雅雅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只是她,不是太后。那夜里我住在吕爷爷房中,看了几本书,有了孩子怎么办?”
“生啊。”冯茂脱口说道。
“若她是身在深宫的太后,怎么也能遮掩过去,可雅雅是要上朝垂帘听政批阅奏折的,和皇帝没什么两样,怎么遮掩?”荣恪看着冯茂,“你说说看。”
冯茂挠了头:“我没想那么多,就是奇怪孤男寡女两情相悦,怎么能相安无事。”
“你以为爷就好受吗?”荣恪愤愤看他一眼,绕过他大步向外。
冯茂追了出来:“荣爷,我诈你的,酒里没有下药,瞧把你给吓得。”
荣恪回身咬牙指指他:“懒得再理你,我到客院等着去。”
“酒,还要酒吗?”冯茂追在身后喊。
“要,我想知道谁的酒量更大。”荣恪头也不回大声说道。
冯茂看着他背影,自言自语道:“这得憋到什么时候?再给憋坏了。荣二,我错了,我不该撮合你跟太后。长夜漫漫无事可做,就拼酒玩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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