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智周连忙解释:“并非如此,确实拟了多个,这个是臣最中意的。”
“就是说,你是朱笔喽?”冯茂嘴不饶人。
孙智周额头有些冒汗,站在那儿说话也不对,不说话也不对。温雅笑了,语气十分温和:“大丧礼仪繁剧,想来各位臣工都很疲惫,想得不够周到也是有的,我倒觉得,孙相国行事迅捷,我本以为怎么也得到二七,没想到头七这日我们就见面定了大事。”
孙智周这才舒坦一些,连忙说道:“繁剧疲累还是其次,主要是大行皇帝骤然离世,臣感念大行皇帝恩德,心中哀伤,这些日子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恨不能随大行皇帝去了。”
说着话双泪长流,丧服在身头发花白,看起来分外凄凉。温雅忙吩咐一声:“给孙相国上茶,再拧个热手巾。”
徐泰憋得有些难受,看孙相国坐了回去,怕冯茂废话连篇,又担心方太师也要奏事,文人说话啰里啰嗦,说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完,连忙站起身说道:“臣有一事启奏太后和皇上,三日前,镇国公荣守忠亡故了。”
他说得很随意,对当朝一等公辞世没有哀戚也没有同情,竟有些藏不住的得意和幸灾乐祸,温雅眼皮一跳,身子前倾了些:“镇国公?是世代驻守幽云边境的镇国公吗?怎么会突然薨殁了?”
温雅问着话,心里一片冰凉,想着先帝嘱咐说的话,镇国公如今正是年富力强,他日有了为难,宜贵妃可与他垂询。镇国公去了,自己岂不是没了最后的靠持?
“说是得知大行皇帝驾崩太过哀痛,当夜里心绞痛发作,亡故了。”徐泰大咧咧说道。
“多少岁终?后事呢?该怎么赏赐厚恤?爵位又该如何承袭?礼部可有章程?”温雅知道礼部都有章程,可是她此刻心乱如麻,是以连续几个发问。
镇国公一门听着显赫,其实远在边境,除去战时和一些例行事务,平日无人问津。徐泰本以为太后都不一定知道荣守忠这个人,走个过场说一声就是了,没想到太后这么多问题,他捂一下小腹,憋着气说道:“臣,臣尿急,先告退一会儿,这是镇国公府里写来的奏折,请太后看看。”
温雅倒也不以为忤,点头说声去吧,接过木匣拿出奏折,看着上面的字,心里不由连声喝彩,遒劲有力笔体锋锐,叙述十分简洁,说镇国公荣守忠三月初二午时得知大行皇帝驾崩的消息,哀痛难当昏厥在床,夜半清醒后精神如常,凌晨时分突发心绞痛故去,享年五十有四。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落款处写着一个名字,荣恪。
荣恪?是镇国公的儿子吧?常说字如其人,看他的字,人错不了。
温雅心里镇静了些,叹口气对孙相国说道:“五十四岁,一甲子都不到,可惜了,这样的忠烈之臣,一定要在常例之外另加厚恤,让礼部拟出章程后给我瞧瞧。”
孙智周此时回过神来,捧着手巾连连称是。
温雅嗯了一声,冷静下来想起先帝嘱咐的话,后面还有一句,荣氏一门,朕最放心。刚刚一时糊涂,竟没想起来。
她心中一松,微笑看向冯茂:“这个荣恪?是镇国公的次子吧?镇国公薨殁后,就是他袭爵,这个人,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殷奠礼,是古代丧葬时的一个礼节,俗称“头七”。
第4章 坏人
冯茂呃了一声,站起身还没开口,方太师摇一下头,长叹一口气。
温雅看向方太师:“太师也知道他?知道这个荣恪?”
“臣太知道他了,臣祖籍云州,和镇国公是儿时好友,臣到京城为官后,每旬都与镇国公互通书信,镇国公每来信必言及这个不肖子,臣怀疑,镇国公不是心绞痛发作,他是被这个不肖子气死的,镇国公一定死不瞑目……”方太师喉间发哽眸中含泪,悲愤不已。
冯茂连忙说道:“太师冷静,太师这都是揣测,荣恪在长辈面前是有些不听话,在长辈眼里,他不是个好孩子。可今日当着太后的面,要说公道话。公道得说,他很不错啊,长相俊美为人仗义……”
“君子盛德,容貌若愚,空有一张好皮囊有什么用?仗义?结交一帮狐朋狗友就叫仗义?”方太师堵住冯茂的话。
温雅默然看着奏折上的字,没有作声。
方太师又道:“镇国公荣家,男儿世代英豪,女子个个马上巾帼,可这个荣恪,说骑马颠得屁股疼,总磨破大腿,从小死活不学,拉不开弓射不出箭,镇国公打过骂过罚过,都没用,无奈说不习武学文也好,他倒是爱读书,可只爱读一些野史志怪,说四书五经满嘴仁义道德忠君护主,都是骗人的鬼话,结交的朋友都是一些市井草莽,最让镇国公生气的是,乌孙国主因为忌惮荣家,欲与荣家结亲,将公主下嫁,听说那公主品貌双绝,荣恪这小子死活不愿,如今二十六了还未成亲,荣老夫人提起来就哭,担忧荣家绝后。说起来,也就字写得好。”
方太师一声长叹,温雅的目光从奏折上挪开,这时徐泰进来了,大咧咧坐下说道:“荣守忠这一去,镇国公这一门,算是绝了。”
“镇国公一门有荣恪袭爵,怎么就绝了?”方太师有些生气,瞪着徐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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