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别敲,灰都掉下来啦!”
“着急修吗?”他说,“隔壁好像就有灯具市场吧?”他一步踩回瓷砖,打开我的冰箱看了看:“你午饭也没什么可吃的哦?要不去买个灯泡,然后就在外面的水饺店里吃个饭吧。”
“行啊。”
我和老爸坐在塑料凳子上面对面,还未到午休高峰时期,店堂里人不算多。因此老爸是有点压低了声音问我的:“我怎么听你之前跟你老妈提到,下个礼拜有约会啊?”
“对啊。”我的确是预备了一次约会,也把这个附加在老妈晚餐前的那顿药片上,告诉了她。她不出意外地合理地开心,连说“白先生看来是很专情的”。
“不是之前还跟我说断了关系吗?”
“断了么,也可以重新捡起来的啊。”
“你那么洒脱哦。”
“洒脱应该是正相反啊,是捡起来了以后重新扔掉才叫洒脱吧?”
“那你这个算什么呢?”他突然一问。
“什么算什么……”
“你喜欢人家吗?”
“……干什么,没什么不喜欢啊。再说了,处处看不就有数了。这不还是你们说的么,处久了,感情就有了。”
“哦,你这样想啊。”
“对啊,我不能这样想啊——奇了怪了,明明是你们的说法,现在反过来质疑我。”我很不开心地跷起腿抖一抖。
“我今天要带你老妈去岛上转一圈。”他说的是近郊的生态小岛。
“哦,是吗,挺好啊。”
“她会好起来的。”
“你又不是医生——说得一副了若指掌的样子。”
“这个你不用太操心。她会慢慢好起来的。”
“好啦……”我挥了挥筷子尖。
“你继续照你的日子过就好了。你没有必要勉强什么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将面前的饺子一推,它滑出了一段让我稍有心虚的距离。
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的辛德勒,理了个更短的发型——应该是理过了吧,我有点想不起来他往日的头发是有多长。脸上胡楂多了些,却让他从视觉上看起来年轻了一点。风衣很长,可惜裤子有点宽了,至少不是二三十岁年轻人会选择的裤子。但,没关系,他神情还是很和睦的,朝我微笑的时候可以用“暖风”来形容,他的声音有点哑,大概是疲倦的原因吧。
我意识到自己是在不断寻找理由,美化辛德勒此时在我眼里的形象。我要将他在脑海里塑造成如同电影里真正的辛德勒一样,宽容和仁慈成为有型的一部分,皱纹和任何一点点与年纪有关的特征都被称赞成“沉淀了岁月的魅力”。他走得像幅黑白的肖像画,于是无论我的初衷是如何地不单纯,如何地功利,但都应当在这样的人面前闭嘴才对。
大概是笑得很殷勤吧,我几乎可以用余光看到自己发力过度后挤圆的脸颊,而音调也超越往常地变尖了,俏皮话说个不停:
“我还以为你前面是冲我身后的小姐招呼呢——但回头一看,明明我皮肤没那么黑嘛。”
“过来时路上堵吗?”他换了个话题给我。
“还好,高架指示牌上还不至于一片番茄炒蛋的颜色——就是红黄相间。都是碧绿的蒜薹。”
“回去的时候也许就堵上了。”他不紧不慢地说。
“像你这样,刚从外头回来的又不习惯了吧?下次什么时候又要走呢?”我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推了一车的皮球走上草坪,接下来就是不停地朝目标的门洞里发射了。
“还没定。先休息休息。”辛德勒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怎么会想到见面呢?过了那么久呵。”
“诶?”第一个球,高高地越过门框,直接射向了后方的看台,“就……不知道……大概正是因为过了那么久吧……想看看你还好吗。”
“还挺好吧。”但他没有转来问我“你呢”。
“看起来比我好。”我只好自己寻找连接关系。
“呵。”然而辛德勒又用一个笑容完结了,第二个球被门柱弹出。
我内心有不安,难道他早已察觉我的不纯粹?我的心事重重?我的计划?想到这里,我破釜沉舟式地硬着头皮重新返回了球场:“现在还单身吗?”
他点点头,幅度在四个上下中逐渐降低。
难不成我自己再跳出来说“我也是”吧。这一次的球完全是被守门员双手击出的嘛!
“昨天我刚看完一本书。”他在我正局促不安时起了话头,多少挽救了一点局面的冷场。
“是什么书?说什么的?”
“名字很长。书是关于经济战争的,不过里面有一段我倒是印象挺深的。”
“写了什么?”我托出个好像好奇心很强的下巴。
“写的是,在美第一次登月计划实施前,其实总统尼克松手里还有另一个版本的发言稿,是专门为了万一登月失败的情况下,应该做的发言写的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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