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吸毒都出来了,越说越邪门。”我抽出插在杯底的调酒棒,“太夸张啦,不就是谈个恋爱么。怎么一副随时要签‘病危通知书’的架势。”
“你不信吧,你觉得这种都是傻娘儿们才会干的事,但你不会失控,你最理智了。”
“……应该吧。”我抿了一口威士忌,“被恋爱搞得‘什么也不是’,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好友回过脸来,用她被酒精催发的红晕冲我笑:“死鸭子嘴硬啊。”
差不多直到手边的酒瓶完全见底,她斜倒在沙发上唱起小调,表明进入了彻底醉倒的状态,我尚且能稳住脚步将杯盏收进厨房。
那一天,从水龙头流出的冷水,在我的手指上率先开始了讨论。
“‘什么都不是。’”
“‘一文不值的那种。’”
“‘粉碎了。’”
“‘没有解决的办法。’”
——其实,听起来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啊。
“再换两次水大概就差不多了吧。”马赛四下看一圈。
“大概吧。”我摆弄着自己的期期艾艾,“……你等下还去加班么。”
“不行了,得回家洗洗。一头一身的灰。”
“是啊。对呢。”
“你也就回去?”
“嗯。”
“是哦。”
“对……”像用勺子轮番挖一块蛋糕,可谁也不愿意将最后剩下的那份端走算是完结,都努力地再留下一点,再留下一点。
“有电话诶。”马赛对我抬起根手指,顺着看去,手机正在振动着打转。我抽了一张湿纸巾过去正打算把屏幕擦干净,那个蒙了灰的名字突然让我停了下来。
“不接吗?”
“什么?”我从手机屏幕上将眼睛移向马赛。
“……不接?”
是啊,已经连续响了半分钟有余,让“章聿”这两个字染上了读音外的声响。我咬住一半嘴唇:“喂。”
仔细算来,可能连一个月也未满,但当时我们闹得太难看,那次吵架足够让偶遇的路人们回味良久,于是特地绕路过来献上两枝仙人掌做怀念也未可知。不过我毕竟从此就没有和章聿继续任何联络,我们陷入僵持的冷战,彼此都没有让步的意图。我坚持一旦服软便代表自己的道德底线受到了冲击,而她,她也许早就被自己引上身的火烧出一副发光的骨头。
发光的骨头,吗——所以我还是不忍的吧。那么多年,我终究渐渐明白了,和章聿的关系,我们的友谊,很多时候我无非在几近卑鄙地利用着她。我无非利用她去挑战那些自己恐惧的难题,她仿佛被我当成问路的石子,投出跌跌撞撞的一路。我每每观察她在爱情中间或痛苦或甜蜜,就以此为戒愈加守卫自己。
“喂?”话筒那端传来了陌生的嗓音。
“……你是?”我不由得重新在屏幕上确认,但那确实是“章聿”的名字。
“请问你是章聿小姐的朋友么?”
“对……没错。”仿佛预感到什么,我将自己移步向角落。
“章聿小姐的手机似乎忘在我丈夫这里了。”
“……”当然是再没有第二种可能,不可能是一个平淡的温和的发展导致出这样一句话。我绝没有那么自欺欺人的想法,虽然内心还是保留徒劳的挣扎:“你是?”
“不好意思,因为我看了一下章聿小姐的短信记录。感觉你和她应该是挺熟悉的,所以才找到你,盛小姐是吧?我可以跟你碰个面么?”
“……但我跟你并不认识。”尽管我从来都期待着章聿会把“爱情”实践出怎样的路,她这颗石头究竟最后会找到怎样一片我闻所未闻的光景。但我其实没有料想到,她会走得那么远,会把自己孤注一掷般投向漆黑的海洋。
“‘自己什么也不是’‘呸’‘真的什么也不是’——可我真觉得这样挺棒的,我觉得犯贱起来,有种特别过瘾的病态的快乐。”
“够啦,女疯子,少给我洗脑。”我从厨房转出半个身,甩了一手凉水在章聿脸上。
第三回
这个吃碗白粥也要在里面挤半盒芥末的丫头,
本能地秉着如果伤害可以更多,
那绝不能让它有所保留,
一如爱可以更多的时候,
任何伦理道德应当全部抛在脑后。
章聿每次和我说她对小狄的一见钟情,都能说出个不一样的版本来。
最初是她拖着一个伙伴等到晚自习间隙,跑到学校电梯前开唬人的玩笑,门一打开,对着轿厢里唯一的小狄做摇头状:“怎么搞的,又满员啊,我们等下一趟吧。”
“而他瞬间就笑了。随后说,‘你们一共三个人啊,挤一挤还是挤得下的吧’。我当时就想,哎呀这个男生怎么那么坏!害得我和我朋友离开的时候头也不敢回!”
“你那叫自作孽好吗!”
等到下一个版本出现,是小狄被分配来负责章聿这班的值日监督,“我嫌拖地麻烦,骗他说我是学钢琴的,手指很重要,得保护才行”,小狄听完后一如既往地笑笑,“他把我的手抓过去翻开来看了看,太突然了我吓得来不及反应”,好在小狄最后点点头“原来没撒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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