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中焯水的螃蟹放入油锅中炸至红色,加入主料辅料用大锅进行最后一轮翻炒。
为了做菜方便,淮宋事先已经拆掉了右手的绷带,尽管伤口未能痊愈,但为了能够顺利进行这项菜肴,她不允许途中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尤其是厨子本身的状况。
大锅起火,她左手持勺,右手握住锅柄,双手使力,锅中的蟹,菜,与红色的辣椒翻滚出锅内,一道火光迅速窜起,热烫,火辣,鲜美,油滑,当这些味道在同一口锅中交织混杂的时候,不断地碰撞,破裂,混合,终于在颠簸中炒出来今天的新菜肴——香辣干锅蟹。
这是用山野间的美味烹制出来的美味,隐藏在山涧的美食。
淮宋生于江南,江南菜贵于鲜,可她却非常喜欢另一种味蕾的口感。
辣该是怎样的滋味,那是一种接近于痛的刺激,一次又一次的诱导着食客们品尝,哪怕已经辣得嘴中烧火,却还是止不住地伸筷子去吃。
出锅后,撒上芝麻粒与香菜,炒得壳儿通红的螃蟹,在红椒辣油的包裹下,整盘子的菜色泽亮丽,香气逼人。
满怀欣喜地淮宋小碗给王璟盛上,端出厨房时,屋里头只剩下了老农和王衡之。
“他……不是说好了,要尝我做的新菜么。”
这个人,怎么总是这么爱捉弄她呢。
说些暧昧不明的情话,做些忽远忽近的举动,再许下不轻不重的诺言,他的心中,又是有几分看中她的呢。
“王璟说他有事先走了,范师傅和王荆也是为了比赛需要早早赶往场地。”
王衡之见她失魂落魄的放下那碗干锅蟹,眼里的神采瞬间被抽光,剩得空洞无神的眼眸,没有泪光,更像是干涸的贫瘠之地。
他不忍心淮宋这番,只好又解释道:“王璟看上去似乎真有急事……”
“不需要劝我。衡之,大伯,这菜你们帮我尝尝看吧。他不肯吃,是他的损失。”
再多作无谓的强留和蛮横的不讲理,又有什么意义呢。
似乎总在自在多情总是她淮宋,而这个人自始自终总是站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不作任何表示。
淮宋坐下,望着门前那条蜿蜒的山路,心里想着的,是希望这家伙最好摔死在山里头,然后尸体被乌鸦给啄个稀巴烂。
十几里之外的一顶轿子,王璟掀开帘子,将视线朝后望去。
范师傅和乖侄儿各骑马在后头走着,他因脚伤初愈,管叔坚决不同意他骑马,才坐的轿子。
“范师傅,你说我叔儿这一路上不停地伸脑袋朝咱们这儿望是干啥。”
王荆觉得他叔儿变了,再也不是那个不显山不漏水的八王爷了,以前谈笑风生墙橹灰飞烟灭那是不在话下,现在是时不时的情绪失控外加婆婆妈妈。
“你叔儿不是朝着你看,你有什么好看的。”范师傅见自家王爷这副样子,也跟着着急,“你说他干脆就留下不就得了么,非要说什么不想给淮宋动容的机会,知道她做什么菜都好吃这些借口,到最后,不舍的又变成了自己,你说他这心里头该有多难受,我看着都嫌憋屈。”
王荆想起在江南一品初见淮宋时的情景,又注意到那夜在屋里头,那小娘子咄咄逼人的气势里,竟有些许不舍和伤心,令他印象深刻。
正所谓喜欢是没办法藏住的,堵住嘴巴会从眼里溢出来,闭上眼睛,还是逃不过那颗砰砰直跳的心。
别人就算骗得了,又怎么会骗得过自己,骗得过那颗心呢。
轿子里的王璟,后头二人的所言听得一清二楚,却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里头。
他手里的那封信,被他攥紧紧紧。
来自皇太后的封密信,已经连夜托人从京城传到了他手里,他根本就没这个心情去看,心里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淮宋,也不必猜测,密信里头究竟写些什么,他都能猜个大半儿出来。
他不是不想吃她做的菜,实际上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吃她亲手做的菜,可如若那道菜便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那么,他一定要在此之前作出努力去挽留。
如同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它不落,它永远也不落下,可它就是要架在脖子上,让受刑者时刻体会凌迟前的痛苦和恐惧。
临近城门,路道旁青草尖滑落露珠,“啪嗒”一声,融进了泥土中。
手中揉得皱巴巴的密信,王璟一声令喝,掀起帘子便朝后跑去。
千山万水,千难万险,都不足以与想见她的心情相提并论。
一脚将马上的王荆踹下去,王璟勒紧缰绳一个起跳上马,按原路返回。
马儿疾驰在一片树林掩映里,很快便只闻马蹄声,不见了踪影。
摔成泥人的王荆一脸蒙圈地从地上爬起,先是摸了摸屁股,手心展开,是一张揉皱的纸团。
当范师傅也下马将脑袋凑过去时,王荆已经麻溜地将信纸铺展开。
“上头写的什么。”范师傅问。
当他们二人都看见信纸上的字迹时,不约而同地都将目光看向了那条遥远的山路尽头。
那是皇太后的亲笔,寥寥一句,是再规整不过的梅花小楷:速速带人回京。
当你想见一个人的时候,只要那种希冀足够强烈,山可以为你开路,水也可以为你绕道,那种什么也没有比见到她更重要的心情,足以在天地间化为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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