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喘着气在岸边站立许久,啐了口痰终于离开。
那时,星星散了,天空刚好泛起鱼肚白。依山的河水滚滚作响,渺无人烟的荒地只余殷红的血草,竟连树下的石头都染着血色。
大地湮没一切,平静的似一切都没发生过。
湍急的岔口,水面却猛然冒出一颗人头,他张大了嘴吸着气,十分费力的爬上了岸。
他半躺在岸边歇气,伸手去摸裤袋,可掏出的手机早已浸透了水,他只好放回手机重新站起来,捂着肚子跑向荒地之外,他竭力快速移动,每个步子都伴随厚重喘息,即便脸色发白嘴唇发青也不停歇,似用尽生命在所不惜。
那天刚好腊月二十九,再两天就过年了,寒假归来的秦峰依旧不听话,跑去同学家打整夜的游戏。
五点半的天空已呈现湛蓝,睡意正浓的秦淮被生理状况逼醒,她翻身起床吹灭床头的蜡烛,去了卫生间。
观音塘附近线路维修,却赶上连天阴雨,她家断网断电已近两天,好在没有停水。她收拾完毕从卫生间出来,却忽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吓一跳,满是困意的神经霎时觉醒:“谁?”
“我。”
蒋毅虚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很意外,紧着开门,却被面色惨白的男人栽进怀里。
他浑身湿透,像冰冷的物件,硬邦邦没有温度。秦淮本能伸出胳膊扶他,手触黏腻才抬起来看,却是遍身血液浑浊着水,滴答着往下落的是染红的水渍,附在耳边的他的呼吸已沉重缓慢,似精力耗尽的老马。
她将人扶上客厅的沙发,剥他的衣服却受阻,衬衣粘着冷血已撕扯不开,她又拿毯子替他包裹,鲜红的血染上浅色物什,又沾上她的手,骇人的醒目。
她毫无章法摩挲他的身体,握他的手又碰他的脸,他面无血色嘴唇发紫,额前一排细密水珠,紧皱的眉头已无法舒展。
“给我手机。”
他喘息着说。
她便立即去拿手机,却似毫无记忆,抖着一双沾血的手四下乱翻,打翻了水杯,搅乱了物件。顿了一会儿才记起手机在卧房里,于是站起来往卧房跑,腿都是软的,险些一个踉跄绊倒。
再出来时仍抖着手,连声音都是抖的:“停、停电了……我去报警、不对、我找医生、我这就去打120。”
蒋毅一把拽住她:“给我纸笔。”
她来不及反应,只按照他的吩咐执行,从茶几上扒下烟价表,又打开圆珠笔递给他。
看他在纸上画着莫名的符号,她大脑一片空白,努力寻找残存的理智,一边猛擦他身上的血。
他却递给她写好的纸条:“把这个送去湿地,有人在那等着,给他就行。”
她似充耳不闻,并不停歇手上的动作。
他紧皱了眉:“别擦了,快去!”
她被震住,木讷道:“可你……”
“我自有办法,你快把这个送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虽不明白个中缘由,却也受控于他这般着急的催促,于是捏着纸条半舍半离的往外走。
“你……”
“快走!”
她便关了门,火急火燎的赶去湿地。
天空微亮,大地苏醒,这小城大半居民还未睡醒。她快速跑过大街小巷,冰冷的晨风刮在脸上,她嗅着清冽的空气,耳畔是粗重的呼吸。
奔跑的途中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探究,像头被驱赶的耕牛,只会照指令劳作,不能作其他细想。
北海湿地距她住的地方近十公里,清晨的大街小巷几乎没有行人,也没有汽车,她像头逃亡的麋鹿一路狂奔,奔到终点时已上气不接下气。
那会儿天空已经完全亮了,朝阳从东方冒出半颗头,洒出金辉披覆四面环山的枯草地,当中一汪湖水,碧蓝平静似新做的绸缎。
四下寂静的荒地只站着一位男人,穿着翻领夹克休闲裤,四五十的年纪,身材瘦削,精神抖擞。
她还大口喘着气,长久的奔跑致心跳似擂鼓,半晌无法平静。她扶着腰喘息,一边和他对视,一边把纸条递过去。
那人睁着炯炯有神的双眼上下打量她,狐疑的从她手里接过东西,细看之后便掏出手机打电话:“目标已于昨天半夜分四辆车去往磨憨,因为路线不同到达时间不一样,但确定的是陶西平会亲自接货。你们立即调派人手,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务必人赃俱获!”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来回走了几步,似激动似喜悦。
尔后顿步看着秦淮:“如果没猜错,你就是郭建柱的线人。我派蒋天辰支援过你。”紧着解释,“就是蒋毅。”说罢再次打量她,“看来支援得不错,陶西平没有伤害到你。”
清晨的风很凉,拂过成片的芦苇吹乱秦淮的发。
她眼中凝滞惊诧,看他在金灿灿的晨光下抬手敬礼:“感谢您的帮助。我是中国云南公安边防总队保山边防支队副支队长崔礼明。”
第18章
两年前的晌午, 开完家长会的秦淮从学校回到烟铺,心情并不太好。起因是秦峰不仅成绩垫底,还和同学打架, 俩人为此在老师办公室挨了半天批评。
她在店里吃过饭, 泡了杯绿茶捧着手机看连续剧。一盏茶的功夫,有人来买烟, 趁她拿烟的空当往柜台撂了一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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