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收拾好一阵才清理干净,看他已近垂危的病人,也不敢再劝着他吃。
“喝水吗?”
他咳嗽着接过杯子,也只喝了几口,半杯不到。
仍四肢瘫软:“你们吃吧,别管我。”
她看他面色煞白,发根又浸出湿意,冒青筋的指骨微微的跳。
“很疼吗?”
他没出声,努力控制抖动的手。
她去握他的手,反复揉搓传递热意。他想回握,攒不出完整的力气,只勉强圈住她的小指。她覆上去,双手交叠来回摩挲。
又摸他的头,滑向脸和脖子,再返回去摸摸头:“会好的,总会好的……”
渐渐的他又迷糊过去,脖颈冒汗,一声不吭。
秦淮默不作声陪了一阵,和哑巴轮流出去吃饭。她没什么胃口,但吃的不少,这是场硬仗,谁都能喘上口气歇一会儿,她不能。
他这一迷糊便过去一天一夜,秦淮怕他体力不支,期间给他喂过两次葡萄糖。
第二天清晨,再次醒来的蒋毅似乎好了许多,开口便问她星期几。
“星期四。”
又提出要用手机。
她便把手机给他。
他拿了手机输号码,发出一则简短符号。秦淮看不懂,但知道他发给谁。
他看了看她,脑后松松拢起个马尾,眼圈发青缺乏精神。
“又没睡?”
声音粗瘪,嘴唇干涸。
她递给他热水:“睡过了,刚醒。”
看他喝着水:“好些了吗?”
“好多了,不怎么疼。”
但仍旧疲软,感知也退化,那水杯不隔热,本有些烫手,他握在掌心浑然不知。但手指已不再颤抖,力道也还算稳当,想必是真不怎么疼了。
“饿吗?”
“不饿。”顿了顿,“我想刷个牙。”
秦淮笑,一天两夜头一个笑。
“这还不简单。”
说罢去卫生间拿了洗漱用品,还打了半盆热水。
先挤上牙膏递给他,他放进嘴里,只刷了几下便失去力量,胳膊半吊在胸前,嘴里的牙刷上下左右不听使唤,看上去颇艰难。
秦淮接过牙刷帮他,他张着嘴尽力配合,却始终配合不当,白沫子腾飞溅到各处,挂在嘴角滑进脖子,她伸手一把抹掉,干净利落。磕磕巴巴坚持一阵好歹刷完,却在涮口时出现偏差,分明看准了盆,吐出去时却差了半截,打湿半块床单。
她不愁反笑,涮了毛巾替他擦脸:“孩子一样。”
他诶了一声,颇难为情,又觉后背发痒,想伸手抓抓却连这份力气都没有。
秦淮看出来,伸手替他抓:“这里?”
“往左。”
于是往左。
“往上一点。”
再往上。
终于抓着了,挠一挠浑身舒坦。他湿透的背心已干掉,被窝里散出汗气。
“你想洗澡吗?”
他靠着枕头:“动不了。”
“我帮你。”
他认真想了想,颇犹豫。
“现在我帮你洗,以后你再帮我洗,互相帮助不丢人。”
他嘴边浮起惯有的笑,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秦淮于是叫来哑巴,二人合力把他架去卫生间。屋中央放了把椅子,他就坐在那张椅子上,淋蓬头的热水浇下来,竟比预想中的舒服,霎时焦躁缓解许多。
“我还是第一次帮男人洗澡。”
夹杂着水声,她嗓音显得厚重,那份不以为然的活泼却始终不变。
蒋毅闭着眼笑出声:“你还想多来几次?”
“也得你给机会啊,让我练练手,熟能生巧嘛。”
倒了洗发露揉他的发:“以后赚了钱我就开个澡堂,给人搓背还能挣个外快。”
“男人女人?”
“挣钱还分什么男人女人。”
他抹一把脸上的水:“欠我现在收拾不了你。”
“那就先欠着,把我欠你的都攒着,等你好了一块儿还。”
清掉泡沫替他揉肩膀,他的肌肉照常结实,单看看不出是个使不出力气的特殊人。她沿着脊柱替他按摩,一寸寸拿捏好力道。
“舒服吗?”
他其实没什么感觉,只知道有东西贴着后背运作,无法辨别舒不舒服,大半个身体还是麻的。
却也应她:“舒服。”
冲水时又滑至胸膛,胸膛下腹以上有条骇人的疤。几个月前陶西平一案留下的,长条的棱新生的肉,较周围的肤色白了许多。
她摸了摸那条伤疤,凸起一道有些硌手。
“疼吗?”
他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没说什么,匆匆洗净替他擦干,又叫来哑巴扶他回去床上。
这一次再躺下,精神气好了许多,还勉强咽了半碗粥。她陪他说话,又怕说得多了累着他,便拿了只三角魔方给他解闷。他拿在手里掰扯两三分钟,再还给她时色块已全部分区。
秦淮惊:“怎么做到的?”
“有公式,我以前上学参加过比赛,这已经算很慢了。”
“我还说给你找个耐玩的,十天半月不发愁,你倒好,十分钟不到就给解开了。”叹,“也是,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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