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顾晓晨从医院赶到梵悦的时候,天边刚露出一个鱼肚,站在玄关处的沙轻舞看着风尘仆仆的顾晓晨,目光颤了颤,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 就是发不出声音。
沉默了十来分钟,顾晓晨不忍心的开口:“阿富汗现在在打仗,所以......”
沙轻舞唇一白,打断她:“所以没有办法确定生死,更没办法确定安全,是这样吗?”
顾晓晨沉静点头:“是。”
“那你呢?”
“我什么?”
“你就甘心这样让柳睿去阿富汗找人?”
顾晓晨眸色一动,淡淡扬唇,略微苦涩:“即便那不是晨哥, 他也会去,那是他的责任。”
“如果他一去不复返呢?”沙轻舞不甘心追问,她就不相信顾晓晨可以做到放手。
顾晓晨突然低下头,声音变轻了:“轻舞,没有谁可以给生命写一个保质期,我阻止不了柳睿,更加阻止不了自己。”
“阻止不了自己?什么意思?”沙轻舞不解。
顾晓晨泛起清眸,淡然一笑,冷艳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别样情愫:“阻止不了自己去爱他,无论是生的还是死的,我都要。”
沙轻舞目光凝视着顾晓晨寡淡的脸容,深深的被震撼了。
该是多么地刻骨铭心,才教顾晓晨将这句话说的如此风轻云淡。
五日后,顾晓晨传来消息说找到了蔺晨。
“放心吧,已经在军方接受治疗,后天就会被送回国。”
沙轻舞刚松开的手又攥紧,指甲嵌进肌肤,有些疼。
“受伤了?”她哑声问着。
顾晓晨点头:“没什么大碍,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柳睿没有明说,只说人找到了,受了轻伤,后天送回国。”
沙轻舞颓着身子无力的塌进沙发,虚弱点头,煎熬了五日,悬在半空的那颗心终于可以安下了。
看着如释负重的沙轻舞,顾晓晨想要上前安慰,可刚抬起手,又默默的收了回来。
因为她明白这份伤痛无人可以分担,而沙轻舞必须亲身经历,就如她一样,一点一滴都要亲自尝过味道才知道和那个人相爱是多么地奢侈。
次日晚,沙轻舞依旧去蔺晨房间的浴室洗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耳畔飘来若有若无的的音乐声,那一度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待她定睛一看,桌面音箱的指示灯确实亮着,徒步走近,轻缓的音乐声更加清晰了,宛转悠扬。
她皱着眉巡视了一圈,无一人踪影,但这音箱会是谁开的呢?她满腹疑惑。拉开房门转进客厅的同时,一股轻淡的烟草味弥漫而来,让她的神经多了几分清醒。
这样的味道——
是蔺晨。
目光急切地往阳台探去,下一瞬,对上一双深邃的瞳孔,在黑夜中光亮无比,仿若空中的星辰。
脚步倏然一顿,她目光滞愣在星系中最亮的那颗星上。
蔺晨?
那个人,是蔺晨吗?她有些恍惚。
沉默的对视着,那人缓缓走近,泼墨的眼瞳也跟着强逼而来。
那张俊逸的脸庞在瞳孔里逐渐清晰,直至那顺畅的轮廓毫无保留的映入眼帘,才敢肯定,是他。
是他,是真的他,是活着的他。
刹那间,她眼眶一涩,故作坚强了五日的心在这一刹崩塌瓦解了。顷刻,她的泪水如洪水猛兽般掉了下来。
看见晶莹的泪水从她眼眶滑落,蔺晨忽然一愣,眸色渐深渐沉。
沙轻舞低下头,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海啸般的情绪,可无论如何竭尽全力,都于事无补,泪水像是关不紧的水龙头,成串成串的落下,扣响在光洁的地板上,吧嗒吧嗒,像是雨滴敲打着琴弦的声音。
蔺晨忽然伸手过来,两指捏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一抬。
逆着光,她两条泪痕愈加明显起来。
他抬了抬拇指,轻轻擦断泪流。
“过的好吗?”他轻声问,声线微哑,暗沉。
沙轻舞摇了摇头,想对他大吼一声“不好,一点儿也不好”,可话到了嘴边却只剩千斤重的两个气音:“蔺晨。”
在H市他要走的前一秒,她就想喊一声“蔺晨”,当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间就没有了勇气。
顾晓晨传来他失踪的消息,是那么的后悔没有喊一次他的名字,连名带姓的那种,刻骨铭心的那种。
蔺晨。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神秘的魔力,比世上一百句情话都来的动听。
两个字冲入耳际,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捧在她脸上的手绕过她的脸颊,贴到后脑勺上,掌心用力,易如拾芥地将她揽入怀中,淡淡笑了声。
贴在他的胸膛,沙轻舞可以清晰地听见那沉闷的笑声直接从他的心肺处传来,伴着胸腔的抖动,格外真实。
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肢,闻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方可安心。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顾晓晨的那句话——“无论是生的还是死的,我都要。”
长安一夜雨,便添了几分春色。奈此际缱绻,无端又听城市纷繁。
清晨,沙轻舞是在蔺晨房间醒来的,看着手里深灰色的被褥,四顾寻他,却没发现熟悉身影,骤然眉心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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