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势汹汹, 似乎丝毫不惧台下的阵仗,吵闹的工人们竟真的被她震住,纷纷噤声等着女孩的后话。
沈慕青默了默,才说:“这个月发工资的时间还没到,你们现在就气势汹汹的过来要工资,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是想拿了工资辞职?”
是的,现在根本没到欣欣制衣厂发工资的时间。
沈慕青可以理解,工人们看见有关公司的负面情况, 又亲眼看到工厂停产时的紧张。但还没到发工资的时间, 就这样聚众讨要工资, 干些火上浇油的事, 显然不正常。
各行各业都有竞争对手,她认为这是对家的手笔。
女孩话一落音,人群便忽然陷入安静。
好半晌,才终于有人带头嚷嚷:“对!工厂都关了, 我们拿了钱辞职也没什么不对吧!”
“行!”沈慕青不假思索同意道,“张福全你要领工资辞职可以,但你恐怕要先给我和许总解释解释,为什么你会私自替换厂里的布料。因为你的私欲,现在搞得公司举步维艰,还让大家陪着你停工,你一句辞职就完了?天底下可没有这样好的事!”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登时齐齐转头看向张福全。
张福全心虚,但很快反应过来:“你这是血口喷人!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工人,怎么可能决定得了厂里的布料,你们这样说我得拿出证据来,不然就是污蔑!”
“证据是吗?”沈慕青扬唇,“我们自然是有的。”
说着,她拿脚蹬了蹬车顶。
许昂:……
他默了默,在车里摸索一阵,然后将自己这段时间查的资料拿了出来。
少年拿着文件夹悠悠下车,旋即他也翻身踏上车顶,与女孩抵肩而立说:“张福全,这里面是你和富强制衣厂的走账记录,其中有一份录音,是富强制衣厂的杨厂长那搞来的,记录了你们调换制衣厂布匹的过程。”
顿了顿,他淡淡问:“你希望我公放,还是交给律师作起诉证据?”
这个年代,律师还是个特别新鲜的词汇,张福全一听要交给律师起诉就怂了。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说着,也不再带头起哄,立刻跪倒在沈慕青和许昂脚下,“我这样做实在是没办法了呀,我的女儿得了病需要钱,光靠工资怎么也救不活她……我以为富强制衣厂只是有渠道搞到更便宜的布匹,就没想太多,我真的不知道会闹成这样……沈总、许总,求求你们原谅我这次吧!”
果真如此。
沈慕青和许昂对视一眼,其实他们手头的证据,根本没有那样多,只是查到些张福全和富强制衣厂合作的蛛丝马迹而已。
今天又看张福全带头闹事,沈慕青只是根据经验猜想了下,所以就暗示许昂配合自己演一出戏,没想到张福全这么不经诈……
事已至此,沈慕青决定干脆更强势点。
她冷哼一声,厉声问道:“你为救女儿无可厚非,但我们公司和工厂活该陪葬吗?还有,这次你又为什么怂恿大家来厂里闹,富强那边又给了你多少好处?”
“张福全!你这个狗日的,你居然利用我们?”
“就是,你女儿生病了,和大家伙说,谁还能不搭把手吗?”
“你这样做,就是要大家和你一起去死啊,何其歹毒!”
……
工人们听说原委后,立刻朝张福全围攻过去,一时间也忘了讨要工资。
沈慕青这时又开口道:“各位静一静,先把张福全的事放放!”
人们这才重新看向女孩。
沈慕青便换上一副真诚的面容说:“工厂停工了,我明白大家的着急和担忧,老实说,工厂什么时候能复工,我也不知道。所以如果有人想要在现在辞职的,我不怪你们,一会可以来办公室登记领工资。如果愿意陪工厂熬着的,那么在工厂复工后,我们决定拿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供老员工认购。现在大家可以认真思考,我和许总今晚就住在厂里,配合领导调查,你们想好了今天之内过来告诉我们。”
话毕,她不再多言,直接跳下车。
许昂全程一言不发,像是完全尊重她的决定。
两人再驱车进入工厂时,工人们都自发让开一条道,没有人再上来阻拦。
*
半夜,沈慕青和许昂两人加班在办公室整理账目。
傍晚时分,沈慕青替工人们介绍了股份权的意思,这本来是个很划算很诱人的条件。无奈,八十年代工人们对于股份概念薄弱,他们就认为是自己能做工厂主人,将来公司赚钱了他们也能得红利,这其实和先前的国营厂也并无区别。
而且,要想得红利,首要前提便是工厂能赚钱,而现在的欣欣制衣厂显然并不具备。所以最后选择留下的人并不多,比沈慕青预想的还要少很多,总人数没有超过三十。
“别难过,夫妻还大难临头各自飞,公司濒临破产员工散了也很正常。”许昂见她眉目低垂,以为是首次受挫而感伤。
沈慕青侧眸,看见少年满脸担忧的样子,不禁笑了:“他们走了就走了呗,我担心的是厂里接下来的状况。这批伪劣产品价值六位数,涉案数量太多,我觉得难逃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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