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右手手背传来刺痛,如被针扎一般,疼痛不仅打断了她的思维,也再度令她睁开眼睛。
医生扬眉,回头朝沈慕青的父母说:“哟,这丫头醒得可真及时,再观察两小时,人没事就可以回家了。”
这梦怎么这样真实?
沈慕青还在发懵,没有回味过此时此景,妈妈和哥哥们就围了过来。
他们还是二十几年前的年轻模样,穿着朴素的棉布衣服,母亲脸上没有爬满皱纹,四个哥哥尚还青涩。
温秀萍一把搂住她:“慕慕,你可吓死妈了!”
哥哥们也握住她的手询问:
“慕慕,你没事吧,快和大哥说说话!”
“小妹,你别光发呆,倒是开口知会我们有事没事啊!”
至亲们全部红着眼关心她,她甚至能感受到他们掌心的温度。
“妈?”沈慕青尝试着发出音节,“真、真的是你们吗?”
见女儿失魂落魄又满脸泪水,温秀萍担忧又痛心:“慕慕,你别吓妈,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不对,这个梦过于真实了。
沈慕青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旋即她发疯似的跳下床,径直往外冲。
找到诊所卫生间后,她将目光投向了老旧镜子里的人:
稚嫩白皙的脸蛋,土里土气的麻花辫,消瘦的身板,面料新款式却极度复古的前进服。
这是沈慕青十五岁时的模样。
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想要摸一摸满是胶原蛋白的脸,却又害怕去触摸。
“慕慕!你怎么了?”
女儿的行为太过奇怪,温秀萍拔腿跟上她,却因怕刺激到她不敢上前。
四个哥哥更是小心翼翼看着她,唯有沈国瑞神色复杂地立在不远处。
他们不知道,眼前的一切,于沈慕青而言,美好得像是海市蜃楼,一碰就会消失。
为了确认真假,她心一横,抬手狠狠拧了自己一把。
白皙的脸蛋上瞬间留下红痕,她疼到呲牙咧嘴。
“慕慕,你别这样!”温秀萍被女儿的自虐行为吓坏了,再顾不得许多,赶紧上前抱紧她,“你要实在想和陈云琦订婚,妈给你做主!”
被妈妈这样真实的拥着,沈慕青终于泪崩,回抱住妈妈放声大哭起来。
*
泥泞坑洼的小路上,拖拉机颠簸,沈慕青听着车轱辘发出喧天的轰隆声,整个人仍觉轻飘飘的。
她分明记得走投无路的自己,从三十七层高楼纵身一跃,粉身碎骨,终于将前尘往事一并了结。
就算恍惚间看见大哥的脸,也以为是大哥从小最宠自己,而她对于大哥的早逝耿耿于怀。
沈慕青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够像影视剧作那般,重回十五岁,回到所有错误开始的这天。这永生难忘,午夜梦回想起都会后悔不已的一天。
上一世,她的绝食抗议计划因为中暑而成功。历经生死之后,严厉的父亲、宠爱她的哥哥们,都同意了她辍学和陈云琦订婚。
刚订婚那年还好,结婚后沈慕青才知道陈云琦有赌瘾,起初两年上山下乡和混子打牌还算好的,直到陈云琦下海经商将所有本金赌光,她才看清这个人的本质。
在她怀孕期间,陈云琦收敛过一阵,学厨赚了点奶粉钱,生活才恢复些许安宁。
沈慕青以为丈夫终于改正,他的赌瘾被成功戒掉,所以放弃小娇娇日子,同他一起出省辛苦打拼,他要做生意她就腆着脸向娘家伸手要。
但万没想到,这只是所有噩梦的开始。
陈云琦没有变得更好,甚至在两人过着日夜颠倒最艰辛的夜市生活时,还开始出轨,而后家暴、酗酒、高利贷接踵而至。
即便是这样,沈慕青也没放弃过他,无论谁劝她都咬牙坚持着等他回头。他出轨,她就撒泼和他闹;他豪赌,她就拿离婚威胁他;他打孩子,她就把孩子送去爸妈那养……
到最后陈云琦逃走债主追上门,沈慕青才知道,赌瘾根本是戒不掉的,而人一旦变了也难再回头。
身无分文被债主索命、儿女催命,她绝望至极,不得不选择最惨烈的跳楼来结束自己的一生错爱。
但现在,一切都尚未发生。
她回到了1985的农村。马路上满是尘土,只要下雨被一冲刷就能全变成泥浆;方圆十里没有一幢高楼,都是黑瓦平房,甚至有些人家还是泥墙;入目之下都是田坎麦浪,远处的绿林隐约可见。
沈慕青想,她能够重生,会不会是她死的时候过于不甘,所以上天给她这个重来的机会?
可是,重活一世,那些错误就真的能够一一修正吗?
“慕慕,下车了。”温秀萍见女儿仍是魂不守舍,扶她下车的时候,满脸愁绪难散。
当沈慕青双足踏实踩在这几十年前的黄土地上,一切才有了真实感。
她痴痴的望着前方,眼前是熟悉的四合院老屋,黑瓦灰墙,连门前池塘里开的莲花都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这是年轻有为的大哥,一分一粒挣钱修建的房子,可大哥却没能享受三十年后的拆迁款就英年早逝。
沈慕青抬起手抚上崭新的朱红大门,想到大哥留下的财富被陈云琦迅速败光,她便又难克制,眼泪串成了珠子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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