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几声若有若无的婴儿的哭声从产房里传了出来。
"我是不是耳朵有毛病了?你们有没有听到?好像是有孩子在哭。"
产房外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了门口,侧着耳朵仔细聆听,可是那声音又听不到了。
其中最紧张的是那个乡下男人。
他本来就送得晚了。他老婆在老家生孩子,生到半路,接生婆都不敢再管了,让他给送到医院来,这一路上可耽搁了不少时间。
一来就是输液输血,打强心针,打催产针,好一顿折腾。刚才,大夫又把他叫了过来问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大夫,我媳妇是生了吧?是生的儿子还是闺女?大夫,你告诉我一声啊"
336病房不光只有喜讯
他终究还是惦记着生儿子那回事的。好像忘记了,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孩子如果保下来,他妻子的命还有没有?
这次就连一直显得特别安稳,老是远远的,一家三口坐在一边,小声喝着水,说着话的那一家子也都凑到了产房门口。
所有的人都等到要精神崩溃了。
产房的门,终于开了。
一辆白色的病房专用小推车推了出来。两个小护士一左一右护着辆带栏杆的小推车,急急忙忙往外走。
小推车里是个包裹得颇为严实的白色襁褓,里面应该是个小孩子,用医院的白被单包裹着。
"让一让让一让,孩子呼吸不畅,需要送下去抢救。"
两个护士行色匆匆的往外走。
"大夫,大夫,你先说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是我儿子吧?"
两个护士身后又走出来一个面色疲惫的医生模样的人,声音带些沙哑的解释:"是男孩儿。马菊花的家属,可以分一个去看着孩子。孩子的母亲……我们已经尽力了。大出血,送来的太晚,没有办法。"
护送婴儿的那辆推车已经下了楼梯,看不到影子了。一心盼着儿子,终于盼到了儿子的乡下男人,身子却整个虚脱了似的,软软的瘫倒在地,满脸是泪。
乡下女人命是比较贱的,就跟过来他一个,实在分身乏术。
大夫交代完,身后又推出了一辆大的推车。白色被单下面是一个看不出具体什么模样,什么身形的人。
李小梅用力扶住了冰凉的墙体。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的眼前全是黑暗。她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只能听得见推车轱辘在地面上发出的刺耳的声响,耳边响起男人绝望的哭嚎声,还有周围其他产妇的家属劝慰声,以及大夫的交代声……
她好似能听得很清晰,但是那声音非常远,茫远的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
小梅用力又用力眨巴了眼睛,可是还是看不见,她的眼前漆黑一片,她的心灵好像也陷入了夜色之中。
曾经的前世,她也是这样被推出来的吗?除了脑袋上蒙着一个白色的被单,下半部分全是殷红的鲜血。你都无法想象得到,一个人身体里到底能够流出多少鲜血?
从古至今,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在经历着这样的命运。在医学尚算发达的今日,依然会有愚昧的落后的人,不到生命岌岌可危的时候,就舍不得把孕妇送到医院里来接受正规治疗。她们在家里挺着熬着,直到蜡干油尽,人死灯灭。
"菊花啊,咱不要儿子了,咱不生儿子了菊花,你睁开眼醒醒啊,你就这么走了,留下三个孩子,我自己怎么养啊?"
……
乡下男人的哭叫,伴随着那辆散发着血腥味儿的推车,慢慢儿远去了。
还没有人发现李小梅的异样。因为李国庆开始崩溃了,他瘫坐在地上,满眼是泪,嘴里不断重复着:"我应该早把若彤送到医院里来的,在医院里住着,提前就来住着,就不会出现羊水少了还不知道的情况了,就不会这么危险了,都怨我,都怨我……"
张母也开始跟着哭,她更是埋怨自己了:"都怨我,我陪着若彤,都不知道羊水少了……只要是若彤在里面有什么事儿,我把这条命赔给你们……"
怎一个混乱得了哦?
谁都不是圣人,谁敢保证这辈子就不出一点纰漏呢?
在真正亲身经历到生死之时,每个人的灵魂都在忏悔。这种时刻,即便是脑袋里还残存着重男轻女思想的李母,也开始虔诚的祈祷,只要张若彤母子母女的平安就好,不在乎是生孙子还是生孙女了。
血的教训呀。
"哇哇哇……",产房内再次传出婴儿的哭声,这哭声很嘹亮,很让人振奋。这哭声也让李小梅的眼前黑暗渐散,光明渐来。
所有的忏悔和哭声再次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产房门口。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有些凝滞了,凝滞到众人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晰。
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小护士,怀里抱着的襁褓,是小碎花的棉被。
小护士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那非常沉稳的,一直静候在一边的一家三口欢呼着冲了上来。他们认得那个小襁褓的图案。
"是我家的,是我家的孩子大夫,孩子妈妈怎么样?没问题吧?"
小护士的脸上带着大口罩呢,仅露出的一双眼睛,也有了笑模样,她轻轻脆脆的说:"产妇一切都好,很快就能推出来了。恭喜生了个大胖小子,6斤7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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