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唐晏晏的计划，二月底她回A市就好。
然而，刚过初五，唐晏晏便收到时谦牧的短信。
【男朋友(时谦牧)：师娘去世了。】
唐晏晏即便订了最早的机票，到达A市也已经是初六上午了。
时谦牧开车接的唐晏晏，他们先是回了公寓。
虽然有近一个月时间没有人过来住，但因为请了清洁阿姨，训练基地和公寓都挺干净的。
回去的路上，唐晏晏买了菜，等回到公寓，收拾了一下，开火做饭，两人便安静地用餐。
唐晏晏偷偷抬眼打量时谦牧。头发长了，眼睛里有红血丝，下巴也有点点胡茬。这人，怕是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
这也是唐晏晏为什么着急回A市的原因，男朋友的情绪不好，她想陪陪他。
时谦牧胃口不好，吃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筷子。唐晏晏见他不动筷，干脆也不吃了。
两人相对而坐。时谦牧两手交握放在下颚前，撑着下巴，抿着唇，垂眼数面前的胡萝卜玉米粒。
好半晌，时谦牧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地不像话。
“师娘是两天前走的。很晚，我都睡了，老师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师娘睡着了。”
唐晏晏想起在宠物嘉年华上遇到的两个老人。乔老幽默顽皮，师娘温婉随和。两位老人很恩爱，是那种，看一眼，就知道他们爱得很深的爱情。
“我当时懵掉了。睡着了……”
“乔老他，一定是不能接受。”唐晏晏轻声说道。
“是啊，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老师就趴在师娘床前，哭得稀里哗啦，一点都不像个稳重的老师，也没了捉弄我的顽皮神态，反而像个孩子。”时谦牧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很难受，“医生说，是阿尔茨海默症引起的并发症，肺部感染。年前师娘就已经检查出来有并发症了。过年的时候，我去拜年，乔老还跟我说，师娘死活不愿意待在医院过年，说是不吉利。”
唐晏晏能理解。其实是不是在医院过年不重要，师娘在意的是，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旅程，想要和爱人待在家中。师娘最惦记的人，始终是乔老啊。
“乔老将师娘接回了家，其实，那时候师娘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没了医院的医疗设备，乔老只能请医生回家给师娘打针吃药……今天上午，我陪着乔老去了殡仪馆，送师娘火化。”
唐晏晏起身，走到时谦牧身旁。一手轻拍男朋友的背，另一只手将男朋友轻轻带到自己的怀里，让男朋友可以靠着自己的腰肢。
“你这两天东奔西跑的，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葬礼，我陪你去。”
乔老的家人过年时就回国了。这几天时谦牧作为乔老的弟子，陪在老人身旁。乔老的家人很感激，但也不好意思一直让时谦牧待在家里。如今葬礼都是乔老家人在安排了，过了头七，便要下葬了。
……
葬礼。
唐晏晏挽着时谦牧的手，在葬礼上见到了乔老。
乔老穿着一身黑西装，也许是这段时间消瘦不少，西装显得有些肥大，罩在老人身上，风灌进去，仿佛能发出“簌簌”的声响。
老人的子女站在老人身旁，一左一右扶着老人。乔老的女儿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爸这套西装，还是妈给准备的。”在场的人便不由得红了眼。
因为时谦牧和乔老关系比较亲近，所以时谦牧一直留到了葬礼结束。
骨灰盒藏到了地下，上面立着一块黑色大理石碑，上书“乔安国之妻任苒”。
待亲朋都离场，乔老的子女劝老人回家。只是乔老执拗地留了下来，说是要再单独待一会儿。
乔老的子女不好忤逆父亲的意思，便离开墓园去外面等待。
时谦牧和唐晏晏倒是没走远，唐晏晏怕乔老会想不开，便拉着时谦牧离得远远的站着，看着乔老。
“乔老的孩子，好像很拘谨。”唐晏晏皱眉，看着乔老的子女和孙辈缓缓离去，很是困惑。
时谦牧解释道：“他们移民早，这些年来往比较少，生疏是很正常的。”
这也是为什么，前头乔老打电话给时谦牧，时谦牧帮乔老料理师娘后事的原因。
“乔老他，很孤独。”
子女不亲，孙辈也都移民国外，如今陪在身边唯一的伴侣也走了。
远处，乔老一手摩挲着墓碑，慢慢蹲下。他看着墓碑上的爱妻照片，有些恍惚，照片原本不是黑白的，是用电脑技术弄成这样的。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非工作需要时用到黑白的照片。
“老婆子，你怎么就，醒不过来了呢?”
乔老布满老人斑的手抚上了照片，大拇指轻轻摩挲照片中女人的脸。
“你说过，给我煮汤圆的啊。这元宵还没过，你就走了。真是……不讲道理!言而无信!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乔老突然哽咽起来。
远处的时谦牧和唐晏晏不放心，走近了些，也听到了老人的喃喃自语。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爱你，我爱你就好了。老婆子啊，你知道的，我这一生，就从来没有封建迷信过。我一辈子追求科学，到头来，还是不得不求神拜佛，只求上苍有灵，把你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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