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凌盯了她片刻,忽地仰头一口喝尽茶水,带着一抹慕千雪无法理解的苦笑道:“是啊,问错了。”
“你……可是有心事?”慕千雪迟疑地问着,自进来始,张启凌就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个时候,外面隐隐传来兵刃相交的声音,张启凌冷笑一声,“他们倒是积极,连除夕夜也不肯消停。”
在慕千雪入进四王府的短短一个余月里,这样的刺杀已经是第四起了,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刺客趁夜偷袭,欲取慕千雪性命;所幸张启凌早有防备,在栖云轩四周遍布守卫,包括天机老人给他的那些影卫,方才能够将慕千雪保到现在。
慕千雪听着窗外紧密的刀剑声,执壶替张启凌续上茶水,漠然道:“他们以为除夕夜防守会松懈,岂知……你偏偏反其道而行,看来今夜二殿下又要折损一批人手了。”
张启凌轩眉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大哥?”
“以大殿下的性子,他不会在没把握的事情上一再浪费精力,刺杀不成,必会另寻它路;相较之下,二殿下就没这样的心思城府,所以,他注定成不了大事。”停顿片刻,慕千雪道:“这件事凌帝知道了吗?”
张启凌低头转着手里的茶盏,“我没有告诉父皇。”
“为什么?”面对慕千雪的询问,张启凌自嘲一哂,“如果连这样的事情都解决不了,要请他出面,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坐毓庆殿的那张椅子;父皇……从来都不介意他的儿子相争;确切来说,他甚至是鼓励的,以便他选出一个最适合继承皇帝位之人;东凌……从来都是这样。”
慕千雪沉吟片刻,轻声道:“这样的争夺固然对东凌有一定益处,却也磨灭了继位者对人的信任,若我料得没错,每一位经此选出来的皇帝,都是猜忌多疑的性子。”
“你倒是猜得准。”张启凌盯着茶水中支离破碎的倒影,一缕淡薄的笑意在唇角蔓延,“当年,他如果信我母亲一些,我母亲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早。”
慕千雪眉心一蹙,试探道:“凌帝?”
“呯!”张启凌竟然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盏,尖长的碎瓷片在他掌心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殷红的血顺着伤口缓缓往下滴。
“你……”慕千雪刚说了一个字,突然被他一把攥住手,强拉着往外走去,她虽诧异,却没有多问,随他在寒风寂寂的夜色中走着。
一直来到位于最后一进院子的花园中,张启凌方才停下脚步,慕千雪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便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得呆在那里。
这间园子并不大,甚至还没有她当初在慕府时的那间花苑大,可是此处三步一烛,五步一盏;明明连月光也怎么见的夜里,却被照得亮如白昼,整个园子里不见一点黑暗。
无数红梅绽放在遒劲有力的枝上,或是花开正盛,或是团苞如珠,又或者半开未开,不过是一种花,却千姿百态,美不胜收。事实上,整个园子里,也只得梅花一种,除此之外,连朵野花也寻不到,是一片真真正正的梅林!
张启凌抚着一株梅树,低低道:“母亲在世时,最喜欢的就是梅花,所以她住的地方种满了梅树,而她与父皇的相遇……也是在梅林之中。”
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一生所负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一生所负
慕千雪默默望着那道孤寂落寞的身影,良久,她道:“为什么你母亲没有进宫?”
张启凌转过身来,眼底是破碎的哀伤与思念,“因为她是罪臣之女,再者……父皇最爱的,从来不是我母亲,不过是无聊之时的慰藉罢了,他需要,而她恰好在,呵呵。”他牵一牵嘴角,算作是笑,然眼眸中殊无笑意,“母亲一个很善良的人,总是在替别人考虑,她不愿意成为父皇的负累,所以悄悄离开了襄月城,这一走就是五年,直至她因为操劳过度坏了身子,无力再抚养我,方才写信给师父,两家原是世交,所以师父一接到信,就立刻赶了过来,师父到的那一天就是除夕,母亲很是高兴,穿上她一直藏在柜中的华衣,在梅林中翩翩起舞,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母亲跳舞,也是最后一次……母亲没能熬过这个除夕。”
张启凌眼中泛起一抹深重的悲凉,“母亲总说,遇到父皇,是她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可在我看来,遇到父皇……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悲哀;若不曾相遇,她可以嫁一个寻常人,相夫教子,安安稳稳、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
慕千雪低低叹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虽然你母亲早早走了,但至少……她一生无悔,这就足够了。”
“一生无悔……”张启凌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怆然笑道:“她对父皇一生无悔,可父皇呢,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在意的,除了皇位,就只有一个先皇后,从来都只有一个先皇后!”他厉声咆哮着,英俊的面容在灯烛照耀下扭曲如厉鬼,“他知道母亲死忌是在除夕,可从来……他从来没有在除夕夜提过我母亲,哪怕是一句都没有!张启夜他们骂我是野种时,他也从来没帮我说过一句话,更没有给过我母亲名份,就像从来都没有这么一个女人默默守了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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