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仙和她说了许多白汀的事情,程鸣羽越听越觉得自己确实跟这位山神有天壤之别。
“你何必跟白汀相比呢?”甘露仙为她倒满了茶,“你以前是人类,不是神灵,许多事情听都没听过,更别提要理解它。白汀不一样,她生来就是山神,她是凤凰岭造就的生灵。你若和她比,就如同你要跟我比祈雨一样,完全错了。”
可程鸣羽还是觉得难过。
为白汀,为穆笑他们,也为惶惶然的自己。
在她又开始叹气之前,甘露仙眼疾手快,先给她塞了一颗葡萄。
程鸣羽咬破果皮,正要说话时,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沉重的巨响。两人齐齐抬头,只见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覆盖,虬髯的雨师神情冷静,正从半空缓慢降落到雨神峰上。他的腰上缠着一条流光溢彩的小龙。
雨师这次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只是在看到雨神峰上还有程鸣羽,他显得有些惊讶和踟蹰。
程鸣羽看着甘露仙:“你祈雨了?”
甘露仙满头雾水:“这半个月雨水均匀规律,我没必要祈雨。”
程鸣羽转而看向雨师:“雨师大仙,我们没祈雨。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乖龙从雨师腰上窜出,大着嗓门喊:“没错,他就是想到凤——”
雨师一把掐住了它的脖子,把它扔到半空。
“老子来喝茶。”雨师看着甘露仙和程鸣羽面前的茶壶茶杯,哼了一声,“不欢迎?”
甘露仙一边起身一边低声说:“那怎么敢。”
她又拿来了新的茶叶与茶杯,恭恭敬敬请雨师落座。
雨师大咧咧坐下,挥动着手臂:“你们继续聊。老子真是来喝茶的。”
有雨师在,说话终究不方便,甘露仙和程鸣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大部分时间都看乖龙在天上胡乱腾飞,表演技艺。
乖龙见到伯奇,凑过去跟着他行动;但很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抖着尾巴回来了:“哇!好恶心!那些噩梦!他居然吃噩梦!”
这个新的发现让它害怕,也让它很激动。它挤到甘露仙和程鸣羽之间趴着,呱嗒呱嗒地说自己方才的所见所闻。
说得太高兴了,竟没注意身边三人的眼神都转向了自己身后。
随即乖龙“呱”地大叫了一声:是它的尾巴被人踩了。
“抱歉,没看到。”一个淡青色长衫的瘦削少年郎站在乖龙身后,眼睛直盯着雨师,“雨师大人,雷公大人问你为什么不肯赴他的酒宴,反而下到人间喝没滋没味的茶。”
他干巴巴地复述了雷公的话,糅杂着稚气与英气的脸庞上没有丝毫表情。
乖龙好不容易从他脚下脱离,跃起来冲着他的脸就是一个甩尾:“渊龙!你弄脏老子的尾巴和鳞片了!你赔不赔?!”
渊龙往后一躲,回了他一个字:“呸。”
程鸣羽和甘露仙倒是想起来了:“就是他呀?听说以前是九重天上最漂亮的龙?乖龙很讨厌他?”
雨师点点头,继续有滋有味地喝着杯中没滋没味的茶。
“他俩打架很有意思。”雨师终于找到一个甘露仙感兴趣的话题,顿时出卖了乖龙,“你看吧,乖龙打不过他。”
“我去你奶奶的!”乖龙大吼,“谁说我打不过他!”
它化出了完整的龙身,确实比人形的渊龙更庞大。趁渊龙还没有任何动作,乖龙迅速缠在他身上,张口就冲着渊龙脸上喷水:“吃你龙爷爷的口水吧!”
水并没溅到渊龙的脸上。
不过是眼前一花的功夫,渊龙居然从乖龙的束缚中脱离了,并且立刻抓住乖龙的两根须须,疼得乖龙嗷嗷大叫。
渊龙把它的脑袋扯到自己面前,甩手就往乖龙脸上扇了两巴掌:“身为神灵,居然还说脏话,该不该打?”
乖龙的龙须是它的弱点,被渊龙这样一扯,顿时就流了泪:“该该该……我错了我错了……渊龙爷爷饶命……”
但渊龙不过刚放开手,乖龙立刻收起可怜相,一边逃开一边顽强地朝渊龙喷水:“吃我口水!”
无奈它逃得太远,喷出的水只能溅在雨神峰边缘。
渊龙甩了甩手,白它一眼。
雨师乐得直笑,只有甘露仙和程鸣羽心疼这俊俏少年的手:“乖龙的脑袋多硬啊?你手疼不疼?”
程鸣羽冲着在远处如蜜蜂一般游动的乖龙喊:“你跑这么远作甚!甘露仙姐姐要给你尾巴敷药。”
乖龙一听,立刻就游了回来:“敷药?那我要躺在姐姐大腿上。”
它嘻嘻地笑着,缩小了龙身,不料又被渊龙一把抓住龙尾,怎么都逃不开了。
乖龙和渊龙不同,它是每日都跟着雨师巡游人间布雨的;又因为在被雷公收服之前都在人间活动,学了不少地道的脏话,忍不住炫技般一股脑儿地冲着渊龙叫骂。
它说的脏话夹杂各种方言土语,渊龙大都听不懂,因而完全没当一回事。
“怎么就会骂人?”程鸣羽不禁摇头,“你应该化成人形,好好跟渊龙打一架。”
雨师笑了,就连渊龙那张无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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