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月在梦中,已然古怪了。
他带她从西夏国出来,一路也察觉了她的异样。
天宫中与他修习仙术的葭月虽是满身戾气,一脸别扭,可是,她的心是那么浅显。流火一眼就能看穿。
但是此刻的葭月不同了。
她不止是身形样貌长大了,这心头所思所想,却也到了他这个神仙会雾里看花的地步。
葭月似乎故意在隐藏什么。
对他这个师尊的态度也是愈发古怪。
远远近近,明寐不定。
流火一度都陷入迷茫之间,可他知晓,并不是他的定力不够,倏然间便是心乱如麻,分辩不清虚实真假。
却是葭月的心乱了。
她在重伤恍惚之间对他如泣如诉,依偎缱绻。
可醒了,兀自梳理了思绪,便又故意疏离了距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将他又从身旁狠狠推开。
可愈是如此,愈是证明葭月记得之前的种种逾矩唐突,所以此刻才会这般心生芥蒂,在他面前遮遮掩掩。也并不是一时间的神志不清混淆迷乱。
流火用葭月的帕子擦了擦脸。葭月这丫头太小看他了,想要欲盖弥彰,真当他这个仙尊是个容易被糊弄的老糊涂不可?可其实,却让他心中更加确定起来。
呵。用帕子擦拭的流火轻笑。
嘴角噙着葭月几不可察的笑容,运筹帷幄间似乎一切皆逃不过他的掌握。
他这荧惑战神千万年还真没被谁诳过,也无人能让他蒙圈发晕了手足无措。
这丫头片子究竟瞒着他什么,他流火星君定然会查个一清二楚的。
他可不是不嗔不怒,独善其身的神仙。
何事,都要求个一清二楚,水落石出!葭月越藏,他便越起了斗志。
定然要披荆斩棘,拨开重重迷雾,弄清楚葭月这深不可测的眸子里藏了些什么!
如此笃定,流火恢复了一派淡然神态,居高临下俯瞰着葭月,多了份攻城略地前的决胜千里。
这嚣张和霸道,竟然一时间让葭月看呆了去。
心头还不禁发虚了一下。
怎么回事?何故流火师尊这般看她?
就算是苗至玉,以前也没这般使个眼色,便让她丢盔弃甲败下阵来。
似乎什么都逃不过这个男人的法眼,什么都飞不出他的掌心。
这般气概凛然间,倒是让本想打着马虎眼,一切归结为自己神志不清的葭月,有些战战兢兢起来。
犹如在气势上,就已经被倾轧了一头了!
索性,流火擦了擦手,倒也没在之前的两次无礼冒犯上揪住不放。
也不问葭月之前种种异样,只是让她先回房间,他自个儿把柴火搬到柴房。
“我帮你。”
葭月在他身后说道。
果不其然,葭月对他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不可掩饰的亲昵和缱绻。
“师尊,我帮你。”葭月也反应过来,亡羊补牢。
“不必了,你先回去吃些东西,别饿着了。”流火抱着薪柴进了柴房,心中更加笃定,这根本不是什么师徒间的孝敬。
正文 第803章 情之一字
葭月看着师尊大人的背影,点了点头。
流火星君让她有些心惊肉跳,似是不可揣测之状。她是露了什么马脚吗?
这便是转身走路间心思太重,她腿脚此刻又是发软,竟被脚边的小石头给磕碰了去路。
她身子一趔趄,全身乏力地便是双膝一软就要和脚下的鹅卵小路贴面上去亲密接触。
倏然脑后一阵轻风拂过,葭月的腰际便被一只大手揽过。
那人该是在身后的柴房里,可是这样飞身而至,面上,自然染上了不可忽视的柔情和担忧。
流火神尊一旦柔软了眼光神色,便是再也让葭月分不清了。
她看到这人的缱绻眉目,如何还自欺欺人说他与自己的至玉夫君不是同一人?
这天色都暗了,宅邸主人在这羊肠小路旁都载种了竹林。
夕阳西下,这余辉透过竹叶缝隙,影影绰绰斑驳落在了他们二人的脸上。
葭月揽着这人的肩颈,便这样被轻巧抄腰抱在了流火的怀中。
师尊一回身,他们翩然落地间便被这流光溢彩,竹林沙哑呜咽包围其中。
葭月的眼神又是失了焦点,只要这人在她的眼前。她守着平常心都已经是竭尽全力,更何况,却又是这般心有灵犀的对视间?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流火全然能感到他们之间的讳莫如深。葭月藏掖的东西,该是万分重要的事情。
“葭月……你……”流火欲要直接开口问她,他们之间到底是有如何不能言说的牵绊禁忌?
她为何心事重重却不肯透露半分?早晨贺兰山的日出,他也看得很是仔细。
并不是因为葭月的一番苦苦哀求才勉为其难,而是那个地方,似乎也在触动他的心底。
如若他们的相遇不是偶然,那是不是该告知于他这个师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葭月正是沦陷在这竹叶沙哑的悲鸣里,沦陷在面前男子的凝望中,她心绪涤荡,听得了心防轰然倒塌的声响。
心弦扣动,他们间有不可言说的共鸣。
琴瑟和鸣,却偏要这样不可点破归于一处。
葭月嘴巴动了动,一声夫君哽在喉头,忽而听得耳旁起了聒噪之声。
“哎哟哟,真是干柴烈火的一对小夫妻啊!这么青天白日在竹林里就按捺不住?”
有个老婆子来柴房,便看到竹林之中有人影徐徐晃动。
仔细一看,这场面还真是让人臊得发慌。一边喊得响亮,一边却又不探头探脑,生怕看漏了好戏了。
这好不容易就要呼之欲出的所有真相,其实已经到了葭月的嘴边了。
她看着流火的目光,就恍恍然失去了冷静和克制。
这样看着她的师尊,似乎还是那个至玉夫君,无微不至照顾她,时时刻刻瞩目着她的举动。
便是她毛毛躁躁的毛病都知悉地一清二楚。
葭月不是完人,她对这人的感情其实早已经超出了心智的控制。
哪怕再怎么拘束自己,哪怕再怎么压抑本身,很多时候,这情之一字,却比那洪水猛兽更难驾驭。
说关,便能关地住的。
她想在这四下无人的竹林,在这人的怀间,把所有未尽的思念都倾诉。
夫君临终她都未曾见了最后一面,所以满肚子的话,一直憋到了如今。
然而,这涌起的牵念和情动,却是被一阵起哄打趣的叫嚷给倏然泯灭。
回过神,葭月猛地推开了这人的胸膛。
她要做什么?她竟然难以自已到了要和盘托出的地步?!
葭月拧了拧眉心,对自己这根本藏不了秘密的性子而感到失望至极。
流火也是看出了她的动摇。
可转瞬间,葭月又平复了脸色,收敛了满目的水色流光。
兀自站在一边,就依旧往小道上走去。
好像他这师尊可怕至极,便是再也不敢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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