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一位伟大的姐姐,苏洛所背负的血海深仇使他根本无法抛那浓密的恨意只去顾及自己的幸福。
所以今日偶然见到何轻音,他觉得应该给对方一个了断,同时也是让自己死心!
他知道何轻音不会轻易相信,想必何正义也不会当着女儿面承认这样的变态罪行,但事实总归是事实,给何轻音的心灵留下伤疤的人,只好由他来做了。
来听音乐会,苏洛自然不会携带何正义的认罪书,但就算他带了,出于让何轻音受到最小伤害的想法,他也不会直接将这么大的刺激拿给她过目。
但是有一样物件,其实苏洛一直都带在身边。他从未将这件东西给任何人看过。对于他而言,这不仅是关于姐姐案件的证据,也是他与何轻音第一次相见时相关的纪念。
然而就在今天,这纪念将要变成戳开伤口的利刃了吗?
苏洛摊开手掌,一枚蓝色格子的蝴蝶结发夹静静躺在其上。
何轻音骤然见到苏洛拿出女孩子的发夹,脸上显出几分惊讶,由于刚才过于激动,她抚住胸口喘了口气。
“这是……”
“你不记得了?”苏洛的目光只是盯着发夹,声音有些索然寡淡。
这发夹十分眼熟,何轻音刚看了两眼,突然一拍额头惊叫道:“这不是我的吗?”
“确实属于你的?”苏洛问这话时,眸中划过一抹凌厉的狠辣。
何轻音从未见过他显出这样的眼色,内心恐惧弥漫,但她还是承认:“我是有枚一模一样的,但我记得一直放在房间的盒子里面。”
“看来你是拥有过一对发夹,只不过丢了一只,留下一只。”苏洛微微眯起了眼,字音仿佛是从两片唇瓣的夹缝中轻吐出来。
“你怎么这么说?”何轻音这回是真的讶异了。
“因为这一只,是我在姐姐被杀的现场找到的。它并不属于姐姐,而是属于杀人凶手。”苏洛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第九十五章 初见
何轻音终于明白了苏洛的意思,他认为这是自己拥有的一对发夹,其中一枚不知为何被爸爸遗落在杀人现场。如果证明这枚发夹是自己的,那么苏洛就可以确信爸爸真的是杀死他姐姐的凶手。
何轻音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她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不对,我只有一枚这样的发夹,我记得很清楚。”
“这枚真不是你的?”苏洛急切地上前一步,捧着发夹的手掌微微颤抖起来,他的内心在这一刻竟涌上了一丝淡淡的喜悦?
是的,是喜悦。
如若这枚发夹真的不是何轻音所有,那么是不是可以出现另一个推测,那就是真凶想要诬陷何正义?
但是想想还是有奇怪的地方,因为这枚发夹并没有被警察找到作为证物呈堂。并非是警察没有看到,而是警察想当然的将它认为是苏洛的姐姐所有。
苏洛在做完笔录回家后收拾遗物时才发现发夹。如果姐姐是个普通的女孩,苏洛也未必会知道这枚发夹不是她的。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个青春妙龄的少女了?
只是对于当时相依为命的姐弟而言,发夹这种非生命必需品,简直是过于奢侈了!
姐姐从没给她自己买过任何饰物,她的衣服只有校服和亲戚送的旧衫。偶尔的小奢靡,便是为了长身体的苏洛买些特价水果与牛奶,如此而已。
所以,当苏洛在客厅沙发的折痕里发现这枚发夹,他第一个反应便想到,这是凶手留下的!或者说,这是凶手送给姐姐的!
直觉上他已经确认,姐姐一定认得真凶。
除了姐姐最后喊出“正义叔叔”这个名字外,苏洛对于姐姐开门让凶手进屋的举动也很疑惑。
警察给出的结论是,因为何正义是警察,警察亮出了身份证件姐姐自然会放他入内。
但是苏洛却有不同的观点。他了解姐姐的谨慎小心,他深知即便是出示了证件的警察,姐姐也不会让陌生人随便走进家门,除非此人与她早就认识或熟悉。
以上种种猜测,苏洛并未告知警察。既然很多证据都指向了原本负责此案的刑警何正义,那便说明案件过于复杂内幕极深。盘根错节的黑影充斥着周身,他无法再相信这些带着警徽的人。
而最重要的是,就算他找到了可以信赖的刑警说出这些,哪个刑警又会相信一个年仅十三岁出头孩子的胡说八道?
自此之后,苏洛一直将发夹带在身边,直到姐姐的案件开庭审理之日。
由于苏洛当时还是未成年,出于保护他的考虑,苏洛作证时并未公开。他偷偷观看了公开部分的庭审,但是很多人并没见过苏洛。甚至包括了何正义的律师项浩然以及女儿……何轻音。
苏洛记得很清楚,经过事前调查,他知道了被告人会在哪个房间等待上庭。于是他趁着守卫不备,先溜了进去藏在落地窗帘之后。
那时他已经发觉自己对于密闭的黑暗空间会产生强烈的恐惧,所以他并不敢藏在房间的柜子里。
法警押着何正义进来后便守在了门口,随后项浩然律师以及何正义十三岁的女儿何轻音相继而入。
苏洛被窗帘遮挡看不清几人面貌,但是他们的谈话却清清楚楚的传入耳中。
“项律师……”喊出这名字的人声音透着沧桑与无奈,虽然与曾经的高昂清朗差距甚远,但苏洛还是听出了何正义的声音。
“爸,你放心,你没做过不会被判有罪的。”一道清脆干净的童音跳跃而出,光听这音色也知道说话的小姑娘性格爽直明快。
“轻音,你先到那边玩会去。”平和而亲切,这是项浩然的声音,只是对于那时的苏洛而言,却是第一次听见。
何轻音噘着小嘴慢慢蹭向窗口,显然项律师的话让她很不乐意。
何正义也顾不上女儿的心情,他向项浩然微微伸出手,手铐碰撞的声响有些刺耳。
“项律师,其实轻音说的没错。我真的是被诬陷的,什么被害人临死前喊过‘正义叔叔’,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姑娘啊!”
“难道你觉得被害人的弟弟会联合凶手诬陷你?”
“那倒不会,他的笔录是我亲自做的。他所表现出来的恐惧与哀伤并非作假,作为二十年的老刑警,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个孩子是真心爱着他的姐姐。”
“这就是了。其实此案最难打的地方,就是被害人弟弟的证言。他作为同样的受害者,惨遭被人绑架起来亲耳听见姐姐被杀的恐怖经历,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口供。更何况,心理医生已经对其作出鉴定,证明在案发时他的精神正常,并且案发后他由于惊吓过度遗留了幽闭恐惧症的病症。”
“那个孩子也是可怜,唉……难道我们真的赢不么?可我确实是被冤枉的!”
“我只能尽力让法官不去选择死刑立即执行……”
何正义与项浩然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入苏洛耳中,这令他年幼的心灵中产生了些许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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