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里的湖,能有多大?知秋不会死,可她不会水,若是要救她,就只能倒提溜起来,这个时候,她胸前挂着的玉佩便会掉出来,让人一览无遗。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虽然贺家将这玉佛藏得很深,知秋也都贴身戴着,从不假人手,但是贺府像个筛子一样,仔细寻怎么可能寻不到机会,为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来这一出呢?
贺余闻言,半晌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确是如此!阿俏虽然年幼,却比阿爹聪慧多了。那玉佛的确是另有深意,并不只是高僧赠予知秋保平安的。”
贺知春心中咯噔一下,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感觉贺余若是说出了口,她与知秋的人生便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阿爹,阿俏虽然年幼,但是已经能够承担风雨了。”
贺余摸了摸贺知春的头,“是啊,阿爹的小阿俏,不知不觉就长这么大了呀。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时贺余尚在岳州治下一个县城做明府,因为他是穷苦出身,通农商之事;又有恩师在长安帮忙疏通,很快便有了去长安做官的机会。
贺余当时一片雄心壮志,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便打算直接拖家带口的一道儿去长安。
贺阿爷贺阿奶担心贺余高飞之后,忘了老父,非要一同而去。
于是贺家最后商议了,由贺大伯一家子在老家守着产业,而贺余则带着其他人去任上。
“恩师当初在长安颇有地位,某的调遣,不过是过个明路就好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某以前的挚友寻上门来,临终托孤。世家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实际上内里藏奸,那个细伢子抱过来的时候,胸口中了剑,伤了肺腑,几乎已经是垂死挣扎了。”
贺余闭了闭眼睛,“她不过只有两三岁而已,与你一般年纪。某实在不忍心,便悄悄地带了她去医馆,然后抱回了家中,对外就说是你的双生阿妹。”
贺知春听得双手发抖,“所以那个细伢子是知秋,知秋她并非阿爹的女儿?”
难怪,难怪王氏险些真要推知秋落水了,知秋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
贺知春想着,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不是以母杀女,反倒让人更加好接受一些。
贺余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那时候我们初到长安,一大群人嘈嘈杂杂的挤在一个小院里,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是以多了一个孩子,并无人注意。”
可世界上到底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贺余踌躇了几日,终于下了决心,带着贺知秋一道儿回岳州。岳州天高皇帝远的,他好好的将知秋养大了,也算是遵守了承诺。于是他又回了岳州做明府,三年前才升了知仓,与长安那边渐渐地断了来往。
他想着,苦笑出声,“其实你阿娘还有阿奶,一直都以为知秋是某的外室所生……咳咳……阿爹怎么可能是那等不负责任的人?可是某没有办法解释。当时我们走得急,族谱什么的,都托付给了你大伯,他是长子,理应如此。等到让知秋上族谱的时候,他却是不同意了。”
贺知春顿时想明白了关键所在,一定是贺大伯认为贺余会一去不复返,大伯娘又是个强势的,将贺余当官后置办的产业牢牢的抓在手中,不愿意归还。而贺余则放弃了所有的产业,让他们发了毒誓,只当贺知秋与贺知春是双生子。
毕竟贺余当时虽然在县城里住着,甚少回村,村中人能瞒得过去,同为一家亲戚的人,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第34章 留一条根
“因为知秋,你阿娘辛辛苦苦存了多年的钱财,几乎一扫而空。因此她心中有怨恨,也是可想而知的。阿俏啊,大人的世界,并非如同你们细伢子一般,非黑即白,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苦衷,待你长大之后,便能够明白了。”
贺知春点了点头,她如何不明白,上辈子她早已经见识过了。
“但是阿爹,知秋的玉佛暴露了,那是不是说明,她的仇家已经发现她了?可是咱们在岳州藏得好好的,怎么会被发现了呢?”
贺知春突然想到了柳姨娘,如果她也是为了贺知秋而来的话,那么其实贺余的一举一动应该早就被人发现了吧。
只是她并没有什么动作,许是因为当年贺余果断的让全家人发毒誓,起到了封口的作用,是以贺家从来都没有人提起过贺知秋的身世问题,虽然他们应该是全都知晓的。
贺阿奶和王氏待贺知秋再不好,也从来都没有说过,你不是我们贺家的种之类的话!
柳姨娘不急,可是有的人急了,所以才有了知秋落水这么一出。
“可能是因为之前崔小郎在岳州被绑,事情闹得太大了一些,让长安的一些有心人,注意到岳州了。事情已经发生,知秋的身份应该已经暴露了。她家中事端颇多,她又是个娇弱的性子,若是送了回去,必然让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贺知春松了一口气,将头枕在了贺余的腿上,轻轻地说道:“我的阿爹,是个真君子。”
贺余拍了拍贺知春的背,像是她还小的时候,吃积了食难受时,一顿一顿有节奏的拍着。
好似在说,阿爹的小阿俏,拍拍就不难受了。
贺知春眼睛又些潮湿,她与贺知秋打小儿便是一起长大的,如同左手与右手,即便她并非是她的亲妹妹,可是在她的心中,也与以前并无不同。
“阿爹就怕自己个有心无力,护不住知秋。只不过这事儿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也好,有人想害她,就必然有人想护着她。好在知秋是女郎,她那仇家如今在长安也陷入多事之秋,分身乏术,只不过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贺知春的手紧紧了,前世贺知秋十二岁便早夭了,是不是因为贺余没有能够护住她,所以她被仇家给害死了?
上辈子崔九也被山匪绑了,闹得比这辈子还大,却并没有人来看知秋的玉佛,那罪魁祸首是不是她,是她脑子一热救了崔九,让贺家因为崔九的事,进入了长安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也有可能他们怕贺家攀上了崔氏,才有了这么狗急跳墙的一招?
贺余像是看穿了贺知春的心思,笑了笑,“阿俏不过是八岁的细伢子而已,细伢子就应该想着什么什么东西好吃,然后漫山遍野的撒欢。至于其他的事,阿爹自有应对之策!阿俏啊,只要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好了。”
贺余说着,顿了顿,又接着说道:“阿爹之所以告诉你知秋的事,就是不想要你胡思乱想的,慧极必伤。这事儿你也不要告诉知秋,她性子软弱,又敏感得很,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多半会怕拖累了我们而去自寻死路。”
贺知春含着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阿爹。”
闹清楚了知秋的身世,贺知春顿时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整个人都好似轻松了一些。虽然不知道敌人会怎么出招,至少已经得知了他们的目的。
“阿爹,上次我同陆寻说君山银针的事,他问我贺家是否要买下君山那块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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