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春眼眶一红,“大叔,我这是救你兄弟,就算你家中有财产要分,也不能见死不救呀!”
众人一听,瞧着那个青袍大汉的眼神都变了,地上那人大喘气那么明显,他竟然不救,这其中有内情啊!
贺知春见无人上前,眼珠子一动,大喊道:“赵小清,去后厨把咱们钉鳝鱼的锥子拿过来,这里没有银针,各位叔伯婶婶又不帮手,只能拿那个试了!”
躺地上那人闻言,忍不住一个哆嗦,我滴个娘啊,这小娘子心也太毒了,那人是给了银子,可没有说要遭这罪啊!
那钉黄鳝的锥子,岳州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因为黄鳝太滑溜了抓不住,于是就在木头手柄下弄了个尖尖的铁锥子,一下子钉住那黄鳝头,然后要杀要剐要去骨,随你便!
那玩意要是往他人中上一扎,那是要见红啊!
热心肠大婶一瞧那个小伙计当真去后厨了,不忍心的说道:“小娘子不知事,那东西锋利着呢,别把人嘴给扎穿了,我来!”
她说着,蹲下身子去,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对着地上的那人用力一掐,那人尖叫一声,坐了起来。
围观的人顿时一片欢呼声,热心肠大婶也喜笑眉开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婶我今儿个积了德呀!”
贺知春一看那人的嘴唇,得,被掐出了一道弯弯的月牙儿,还是红色的!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朗声说道:“哎呀,这位大叔,你不是中了毒么?掐人中还能解毒啦?”
地上那人正捂着嘴呼痛呢,哪里还记得自己个中毒的事,一时半会装也不是,不装也不是,尴尬的坐在那里,眼睛四处的乱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贺知春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用余光盯着门口,果不其然,见这二人露了马脚,大势已去,二楼上便下来一人,朝着那青袍男使了个眼色,便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了。
“没中毒,但吃了你们的饭菜,某兄弟就口吐白沫险些丧了命,在坐的这么多双眼睛都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你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吧?”
青袍男挺直了胸膛,嘴硬的掰扯道,只是目光有些游移,没有先前的底气,人群中稍微有点想法的人,也看出其中的门道来了。
贺知春眨了眨眼睛,“你一会中毒,一会没有中毒的,那到底是有没有中毒?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五石散成瘾,又贪嘴吃了热食,才口吐白沫呢!”
地上那个捂着嘴的灰袍男一听,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立即跳起来说道:“某就说你们知味记怎么生意那么好,让人吃了还想吃,原来你们在菜里头放了五石散!某此前的确是服用了一点点,去别家吃都没有事,偏你这里有事,一定是你的菜里头加了,让某身体里的五石散变多了,排不出去,所以某才险些丧了命。”
贺知春听他说完,笑意更深了,用力的鼓起掌来,而二楼之上,不少人都噗呲的笑出了声。
灰袍男觉得自己好似说错了什么,可又完全是一头雾水,只能梗着脖子站在那里。
贺知春脸色一变,怒道:“赵掌柜,还不把这两个骗子抓起来送官。五石散是什么你都不知道,就在这里瞎说八道!你瞧瞧你这桌子上点的一盘花生米儿,一盘卤肉,我知味记的掌柜是有多傻,才倒贴银子买了五石散给你服用。你若是不信,去岳州寻个最贵的药铺子问问,五石散得多少银子一剂?”
“而且”,她的声音顿了顿,“五石散服用之后,若不用寒食不行散,那你还能坐在这儿,早就小命呜呼了!还能口吐白沫?差点儿忘记了,口吐白沫这种病,岳州乡间的人都知道,它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猪婆疯!”
这五石散在魏晋贵族中颇为风靡,里头主要是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这东西金贵得很,而且性燥,一般都是些狂生用了之后浪荡行骇,要不就是一些色胚子用来助兴,当然它在世家贵族中算不得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反倒要嘿嘿嘿的你知我知的赞上一句魏晋风流。
贺知春上辈子在崔府里第一次见人用时,还被吓了一大跳。
岳州人不服五石散都狂躁得很,若是服了还得了?她量这个前来想要抹黑知味记的小卒子也不知道!
第60章 心服口服
灰袍男一听,脸涨得通红,一跳三尺高,“你敢骂老子是猪婆,看不打死你!”
贺知春身子一缩,躲在了那个热心大婶的后头,吓得瑟瑟发抖,“你这人来骗钱也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啊!”
大婶只觉得自己顿时伟岸起来,上去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打,“臭小子毛都没有长齐,就敢打细伢子了,当我们岳州堂客是吃素的啊!”
说完又是几个大耳刮子,打得那人晕头转向的,青袍男眼见不好,想要趁乱溜走,却被赵掌柜带人给拦住了。
待二人都被五花大绑起来了,贺知春定了定神,朗声说道:“小女有一事不明白,还请两位到时候千万记得在府衙里为大家解惑。”
“岳州酒楼不多,前有珍馐楼,以粉蒸肉粉蒸鱼闻名一时,可是好景不长,开了不足一月,便吃死了人;后有佳味记,清蒸荷叶鸡那是十里飘香,红极一时,可不足三月,便有一妇人食用之后落了胎……这久而久之,整个岳州竟然只有福满楼一家拿得出手的酒楼了,你们说奇怪还是不奇怪呢?”
人群之中一下子炸开了锅,这事儿岳州几乎人人都知道,当年可都闹了不小的风波,两家酒楼的东家不说倾家荡产,至少这铺子是都开不下去了。
贺知春心知这二人拿钱办事,也不会立即就将幕后黑手倒了个干净,大手一挥,便让店中的小二将二人带走了。
她因为经常走街串巷的,隔壁又住着牛婶这么个上知岳州八百年风流事,下知谁家小娘子床底有硕鼠的耳报神,早就将这些事儿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这事儿单独来看,只会觉得这些酒楼的东家黑了心肝,或者是倒霉,可是连在一起看,就不太对劲了,这分明就是福满楼铲除对手的下作手段。
她心知迟早要来这么一出,却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来,就会很快的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她若是有证据,早就在福满楼的掌柜刚刚出门的时候,就抓住他啪啪打脸了!如今却只能迂回,真是让人心头不快。
只不过,瞧这二人的怂样,估摸着在府衙里,没几个回合就得全盘托出了。
“各位叔伯婶婶,感谢刚才对小女的支持,今儿个我做东,给各位添几个菜。我们知味记的菜都是顶顶好的,绝对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要真加了五石散什么的,小女还不赔了个底朝天啊!我阿爹绝对会打死我这个败家小娘子的!到时候府衙里若是要开堂,各位叔伯婶婶还给我当个认证啊!”
在坐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有白送的菜啊,那不吃等啥啊!顿时整颗心又朝知味记偏了一偏。不一会儿,酒楼里丝竹声起,又恢复了寻常热闹的模样。
贺知春瞧着松了一口气,走到赵掌柜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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