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崔九还是冷,贺知春便忍不住站起身来,倒了一碗热腾腾的菊花茶,塞到了崔九手中,又取了个汤婆子扔进他的怀中。
夜里寒凉,厨上给每个院子都送了几个汤婆子放着暖被窝用的。
崔九却是一下红了脸,笑得跟个傻子似的,“阿俏你就是死鸭子嘴硬,明明也心悦于某,连贴身用的汤婆子都拿出来给某,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某,要不某就不回长安了,反正曾祖还在呢,就当我留着岳州照看曾祖了。”
贺知春一听,恨不得从崔九怀中将那个汤婆子给抢回来,你的脸呢?
给你暖一下手,你咋就想了这么多!
“这是我们府上用来暖脚的,厨上一大堆呢,也没有写名字,指不定你抱的这个,是我阿爹昨儿个暖了脚的!”贺知春想了想,开口怼道。
当然这不可能是贺余用过的,每个人的汤婆子上刻的花纹不同,贺知春的是一片叶子。
崔九脸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的,跟开了染色坊似的。
若是让他扔了吧,他又舍不得,这可是阿俏递给他的;若是让他留着吧,万一当真是贺余那个糙老爷们暖过脚的怎么办……会不会让他的肚子染上什么怪病……
崔九脑海中经过天人交战,还是洁癖占了上风,讪讪的将这汤婆子搁在了自己身旁。
贺知春翻了个白眼儿,突然觉得崔九离开了岳州也是一件好事,自打从山中回来,崔九的黏糊劲儿越来越厉害了,跟街头卖的打糖一样,扯都扯不开。
你踢他,他说阿俏待某真好,要不怎么只打某不打陆寻呢……
天知道他们之前还一起打过那个唱戏的骗子呢,后来被钱家灭了口的那个!
你骂他,他说阿俏真是真性情,你看旁的小娘子就不敢骂某!
她敢保证,长安城晋阳公主身旁的麽麽,一日里能骂崔九三百回!那个才是真性情!
现在好了,他回了长安,贺余想要升官去王都,起码都得好几年。
相隔千里,久而久之崔九的心思就淡了,长安城那么多美好的小娘子,指不定他就看上谁了呢?最好就是,等她去长安的时候,崔九年龄大了,早就娶妻了。
贺知春掐指一算,崔九可是比她大了四岁呢!所以也不是不可能。
见贺知春脸色怪异,崔九担心她是因为自己嫌弃汤婆子生了气,赶忙补救道:“某回了长安,回给阿俏写信的。你可有什么东西,要捎给天宝,某时常进宫,可以帮你捎带给她。”
贺知春这下子欢喜了,眼前一亮,忙不迭的翻箱倒柜起来,“知秋生辰,家中给她备了生辰礼,虽说配不上她公主的身份,但也是一片心意,你捎带给她。我还给她绣了一个香包呢,里头塞的是干栀子花,如今我的绣艺可也拿得出手了。”
贺知春一边说着,一边往桌子上堆东西,崔九一瞧,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甚至连蜜饯和泡米块儿都有。
而在这一堆其中,有一个不起眼的香包,是青色的底子,如同岳州的青瓷,而上头只是简单的绣了一朵栀子花,崔九心中暗道:天宝公主要啥没有,还在乎一个香包?可怜阿俏别说香包了,连个络子都没有给他打过!
肯定是阿俏相送香包给他,又不好意思说!崔九想着,恨不得立刻就将这香包挂在自己腰间。
贺知春忙忙碌碌的像是小花蝴蝶,口里还嘀嘀咕咕的说道:“宫中要打赏下人,要给兄弟姐妹们送贺礼肯定开销不小,二哥给她捎了一千贯,我再从知味记补上一千贯,还有竹丝画,彩瓷之类的,也给备一些方便送礼。”
崔九听着,不由得鼻头酸酸的,由衷的羡慕起贺知秋来,这才是阿俏放在心头上的人呢!还好她只是个公主,不是皇子。
“彩瓷还是别送了吧,某觉得不如你们直接送给陛下,这东西定然能够掀起轩然大波,天宝根基不稳,若是有了,送谁是好?还不如你们直接以贺家的名义,进献给陛下。朝臣最好跟风,陛下若是喜欢,你们的彩瓷也就贵了。”
贺知春一听还真是这个理儿,忙不迭的走了过去,拍了拍崔九的肩膀,“崔九哥,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再稍微坐一会儿,我将要捎给知秋的整理好了。竹画和彩瓷明儿个给你送过去。”
她想着,又把之前同贺知易说的找麽麽和可靠下人的事,托付给了崔九。
然后又开了箱笼,取出了一个银项圈套八宝锁。这是她补给自己和贺知秋的生辰贺礼,小时候贺知乐有一个,她同知秋都羡慕得不得了,可是谁也没有同贺余说过。
这个银项圈实诚得很,真挂在脖子上那肯定是累得慌,但到底是她们小时候求而不得的东西。
还没有来得及回头放包袱里,就感觉到头上一阵闷疼,然后是咣当一声,花瓶碎了。
贺知春心中大怒,都重来了一世,崔九还要来这么一套吃力不讨好的把戏!
果不其然,她一扭过头去,就听到崔九说道:“阿俏阿俏,疼不疼?疼就对了,这样子就算某去了长安,你也不会忘记某了!这辈子你砸了某的头,某也砸了你的头,盖过戳了,你不能反悔。”
贺知春刚想怒骂一声:“崔九你丫的脑壳有毛病咋不去死!”
就见崔九可怜巴巴的红了眼,伸出自己冰冰凉的手,捂住了贺知春头上被他砸出来的大包,小声的说道:“阿俏,你千万不要忘记某。”
第80章 再别崔九
贺知春瞧着,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都憋进了肚子里,只觉得自己个脑仁子嗡嗡嗡的疼。
崔九并没有用多少力气,不然她的头该见了红,可顶着这么个大包,还是让她气愤到了极点,她可是小娘子,若是一点碎片渣滓毁了她的脸可如何是好?
“夜深了,崔公子还是先回去吧,阿俏是小娘子,总归是要讲究个男女大防。”
崔九还想多言,但是贺知春已经端茶送客了,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临到门口还可怜巴巴的回头道:“阿俏后儿个去送某吧。”
贺知春别过头去,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揉着自己头上的包。
崔九磨蹭了半天,见贺知春娘心似铁,只好从怀中掏出了一瓶活血化淤的药膏,搁在了门槛上,然后快速的翻墙走了。
男女大防,他又何尝不知?
此时虽然阿俏还小,他也就翻过这么一次墙,生怕别人看轻了她,待他日再见,别说翻墙了,就是一道儿去坊市里走上一遭,都是难上加难了。
很快便到了崔使君离岳州之日,崔九蹲在路边看了又看,也只看到贺余领着贺知礼在那里送行,阿俏却是没有来。
老道士站在一旁搓着手中的三枚算命铜钱,拿起酒来给崔九倒了满满一大碗,幸灾乐祸的问道:“你小子前儿个夜里做采花贼去了么?曾祖怎么瞧着贺使君的眼睛像是刀子一样,恨不得将你凌迟了。”
崔九无精打采的将酒一饮而尽,“我把阿俏的头给砸了。小孩儿忘性大,我就想盖个戳儿,她便不会忘记我了,可是阿俏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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