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两口子还如新婚夫妇一样地恩爱,想来平日里感情很不错,生活也很顺心。问起陈圆圆怀里的幼子,原来不是她生的。因为她是秦淮青楼地出身,不能生育,冒辟疆又没有纳妾,只好将刚刚满月的小侄儿过继来当儿子。看来乱世地颠沛流离,经历了人生的挫折跌宕。他早已不复当年风流,开始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了。他和陈圆圆能有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很难得,也很美满的了。所以,我由衷地祝福了他们。希望他们能够白头偕老,恩恩爱爱一辈子。
在回来的路上,我的心情很好,想到我来到这里的确办了不少好事,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甚至还撮合了美满地姻缘。而原本历史上的扬州屠城。更成了虚无,不曾发生,也再不会发生了。我一人之力虽然绵薄,不过我不因此而逃避,不因此而自私,我努力过,奋斗过,并且达成了很多目标。我算不算成功了呢?
回到宅子的时候。正好是下午,阳光明媚。凉风习习。我走上落满黄叶的门口台阶时,正准备开门,目光却突然被一件凭空多出来的东西吸引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的物事映入我的视野,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有点眼熟呢?
我弯腰拣拾起来,放在手心地观察,啊,这不是一只纸鹤吗?大约有两寸长短,用洁白的硬纸折叠,很精致,能看出折纸鹤的这个人地确心灵手巧,或者起码很用心。只不过我诧异的不是这个,而是,这明明是我那个时代的手工作品,这个时代的人应该没有会的吧。就算有会的,也不至于和我折的方法一模一样,还放在我的门口……真是奇怪了。
当年我地确把折纸鹤地方法教给了邻里的女孩,只不过这次回来,她们家早已搬迁掉了,难道她将这个方法教给了别人?那么这个神秘地折纸人把纸鹤放在我门口的台阶上是什么意思呢?看那摆放的端端正正,应该不是大风吹过来的。
带着心中的疑惑,我拿着纸鹤进了门。院子里依旧幽静,和我离开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没有人出来迎接我,平日里伺候我的人都到哪去了?沿着小径来到正屋前,我正准备推开房门,却见房门一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等我看清了开门的人时,立即“啊呀”一声叫了出来,目瞪口呆了。给我看门的人,似乎很满意我这种惊愕的反应,脸上带着坏坏的笑意,仿佛恶作剧得逞一般。
“你……怎么会是你?”呆愣了片刻,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别人,而是多铎。快半年不见,他黑了些,比以前瘦了一点,也许是赶路辛苦造成的。
他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你少大惊小怪”的神态,“怎么,我不能来吗?你不想我来?”他一手叉腰,一手扶着门框,用慵懒适意的姿势站着,倒好像他是这里的主人,来给我这个来登门拜访的客人开门一样。有趣的是,他居然穿了汉人的袍子,天青色的长衫崭新崭新的,手上没了扳指,腰间没了荷包和火镰,或者装饰用的蒙古小刀,取而代之的是样式简单的玉佩。本来这身装扮是很风雅很斯文,像是精心打扮过的。可大煞风景的是,一把折扇被他斜插在脖子后面的领口里,整体效果立即被破坏了,还破坏得很彻底。
我忍不住嗤笑了,恐怕也只有他多铎,才能把好好的一套装备弄成这般毁坏性的局面。青年时候如此,中年了也没能改变多少。
面对我“鄙夷”的目光,他不但不脸红,反而很得意似地把扇子从背后抽了出来,动作和他取弓箭差不多。然后“唰”地展开来,很潇洒地摇啊摇,扇啊扇,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瞧你这眼神儿,没觉得我变化很大吗?”
我故意不接他那一茬,装作没发现,“什么变化,没看出来。”
“你看我,像不像汉人,像不像个风流才子?”说话间,他还真的有了举动,模仿着戏台上的小生,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一个来回,又摆了个很矫情的造型。“看看,不错吧?是不是比以前更好看,也更斯文了?”
我忍不住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呀,年纪一大把了还好意思扮小生,也不觉得脸红!”
“嫂子一点都不见老,小叔子我又怎么会见老呢?还记得不,九年前的那个夏天,你刚刚来扬州,我接到消息之后连夜从扬州城外的大营里赶过来,走到门口,你就像我刚才那样,从里面把门打开了?”虽然不像刚才那样嬉皮笑脸了,不过在追思往昔的时候,他仍然微笑着,亮亮的眼睛里蓄满了喜悦,如同秋水横波,款款地荡漾开来,明媚而欣然。“当时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还记得不?”
他的话自然而然地勾引起我就日的回忆。是啊,当年我的确就站在这道门前,和那个英挺威武的大将军见面的。眼下时过境迁,他比当年发福了些,模样倒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可这身衣着,还真让我啼笑皆非的。“我说的什么话,哪里会记得,都过去这么久了……”
“呵呵,你不记得,我却偏偏记得清楚,一字儿都不差---你当时说,十五叔,别来无恙?……还有你说话时候的模样,穿的衣裳,头上的发簪,我都记得清楚呢。你当时穿了杏黄色的衫子,梳了汉女那样的发髻,鬓发间插了一朵嫩黄的绢花,还有白玉的簪子。你那时,真好看,我都看呆了……”
我听着他的赞美,心中免不了美滋滋的,“呵,我那时好看,难道现在就不好看了?”
“哪有,现在更好看了。”
我突然想起了手里那只刚才门口捡拾到的纸鹤,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正想发问,他就在我之前问道:“怎么样,折得像不像?”
“你折的?”真是不可思议“当然是我折的了,没想到吧,我会的东西还挺多呢。”
我更加诧异了,“你怎么会折这个,谁教你的?”
“你教的啊,”说着,他转身朝屋里走去,不等我让座,就在堂内的主位上坐了下来,我只好屈就客位了。“你别问我什么时候学的,我是偷师,所以要保密……这次来,我是给你送礼来的,先让这只小鹤在门口替我跟你打个招呼,等会儿,我就给你献礼。”
“献礼?什么礼物,让你大老远地跑来送的?”我猜测着,看他这般神秘态度,好像真有什么我意想不到的礼物呢。能是什么呢?还真想不出。
“不着急,晚上才能献呢,你先等等吧。”
第九卷 净土千秋掩风流 第一百二十五节 伺候祖宗
“什么礼物搞这么神秘,非要晚上献?”他的关子卖得不错,成功地吊足了我的胃口,我很有兴趣知道他到了晚上会给我看什么东西。
凉风习习,透过敞开的窗子吹拂进来,已经颇有深秋的寒意了。我身上穿得少了些,禁不住地紧了紧衣服。他看在眼里,并没有说话,而是转身走进我的卧房,等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件衣衫。他来到我跟前,不等我伸手来接,就替我披在身上。然后蹲身下来一粒粒地系着纽扣,一面系,一面关切道:“这几个月不见,也不知道你的身体比以前如何,恢复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落下什么病症来。眼下都快入冬了,要多穿点衣服才行,别感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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