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声问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并没有转脸看我,“你相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个说法吗?你说,如果真有神灵真有佛祖,会饶恕曾经做下不少罪孽的人吗?”
我向来不信鬼神,也认为他和我是一路人,可他此时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模样,我只好认真地回答:“你们信的是藏传黄教,这里是印度传来的佛教,不是一个佛祖,不是一个神灵,你若是不信这个,估计他们就不会保佑你的吧。至于有罪孽地人,要看他是不是诚心悔过,努力赎罪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我怕是病急乱投医了……”
“怎么了?我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他醒过神来,笑道:“管他呢,佛祖应该是大慈大悲,普度众生地,应该不会那么小气,不肯接受我的香火地吧。”说着,看了看我,“嫂子,你也对佛祖说说心愿吧。”
我点点头,就在蒲团上拜了三拜,接下来要默念心愿了。我想了想,然后在心中默默地念了几句,意在希望佛祖保佑我的儿女们平安健康。刚刚念完这个,我突然想到了我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儿子----东青,你现在在哪里呢?真的像你给我托梦的那样,等到春暖花开,我打开东南窗时,就能重见你了?到时候,你究竟会以什么模样出现呢?你还能认出我吗?
眼眶渐渐湿润了,本以为这几个月过去,我已经差不多从阴影中走出,可以轻轻松松地生活了,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那只不过是表象而已。我心底的伤痕,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的了。
“嫂子,嫂子?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把我从失神中惊醒,我转脸一看,正好遇上了他担忧的视线。“怎么好端端地就哭了?”
“没,没什么……”我一时间无法止住悲伤的情绪,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他紧张了,不顾周围众人的眼光,伸手将我揽到怀里,拍抚着我的后背,柔声劝慰着:“别哭了,别哭了,这里这么多人,多让人笑话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第九卷 净土千秋掩风流 第一百二十七节 迟来的表白
等我从悲伤的情绪中稍稍缓解过来的时候,才注意到旁人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声这些香客们有男有女,说的是淮扬话,多铎听不懂,我倒是可以听懂的,这些市井妇人议论的内容真是令人火冒三丈的,她们把我当成了个丈夫死掉之后和小叔子通奸的寡嫂。我明白她们为什么这样认为了,因为这个时代的汉人们非常重视封建礼教,像我这样被多铎揽肩抹泪的,在她们眼里还真是**裸的奸情了。
我很是局促,下意识地推开了多铎。他一愣,不过马上注意到了旁人的目光,就猜测出来大概了。他呼地一下站起身来,如大山一般地立在众人面前,目光凌厉地瞥了过去,正在议论我们的几个妇人立即打了个寒噤,吓得不说话了。
“嫂子,香也进过了,咱们到那边去上庙捐吧。”说着,他伸手将我搀扶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落落大方地带我走了。
他和多尔衮不愧是亲兄弟,在花银子方面向来是毫不吝啬的,出手非常阔绰。他一捐就是一千两银子,这下可好,不但惊呆了负责记录收钱的和尚,还惊动了寺内住持,一个看上去得有六十多岁的老和尚,他亲自出来见我们,还给了我们一人一件开过光的镀金小佛像。多铎很高兴,接过来之后非要替我戴,我推辞不过,只好任由他小心翼翼地给我戴在脖颈上,然后他自己也把自己的那块戴上。住持还要留我们吃斋饭,被他婉拒了。
出了寺庙大门之后,我问他,为什么不在这里吃顿斋饭,也算是尝尝新鲜。他回答说,怕老和尚嗦。他才懒得听什么禅机佛理呢。我抬手想将佛像收到领子里隐藏起来,却被他阻止了,“别,这小玩意金灿灿的挺好看,亮在外头给别人瞧着多好,干嘛要藏起来?”
我抬眼看了看他,湖绿色的长袍。*****外罩织金坎肩,脖子上一块金光闪闪的佛像,实在太,太二了吧,这家伙就这样的审美观?
他注意了我的视线,不但没有半点自觉。还挺得意地摸了摸小佛像,乐呵呵地说道:“那老和尚还真是懂事儿,你看,你地是观音,我的是弥勒佛,一女一男的,正好凑一对。咱们就这么戴着吧,让别人瞧着羡慕。”
我哂笑道:“谁要跟你一对,我又不是你媳妇。再说了,这观音大士根本不是女的。而是男人,俩男人怎么凑一对?”
他诧异了,半信半疑地捏着我脖子上的佛像,仔细打量着,疑惑道:“怎么可能,明明就是个女的嘛。还是个挺漂亮的女菩萨,你怎么说她是男人呢?该不是忽悠我地吧!”“嘁,说你不学无术你还不相信,没见识了吧,有空去读读法华经,看看人家观音菩萨是男是女。”
“那观音为啥被塑成女人的模样?”他倒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继续追问道。
“那是因为国人认为观音可以聆听世间悲苦之声。可以大慈大悲,普渡众生,拯救信徒于苦难,这样慈悲善良的菩萨应该以女人的面目出现。换而言之,他们认为慈悲是女人应该具有的品德,而男人不应该慈悲,所以才把佛经中的男菩萨观音给塑成女人地模样。”
说话间,夜幕已经降临。可多铎仍然没有回去的意思。\\\\\非要扯着我带他去逛瘦西湖,无奈之下我只好和他上了马车。朝那个方向去了。
瘦西湖畔,明月初上,虽然凉风习习,可一对对游人倒是不曾减少。歌台舞榭,丝竹靡靡,***阑珊,倒映于湖面之上,随着水波潋滟,荡漾如碎金;装饰华丽的画舫载着宾客和歌女们在湖面上缓缓驶过,美不胜收。还真是个极醉人的地方,初次来此的多铎自然看呆了。
“想不到这扬州的繁华竟胜过金陵,以前来扬州时军务繁忙,连游逛的时间都没有,没能亲眼见识一下秦淮河的景色,还真是可惜。”
“那是当然,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也就莫过如此了。当年你要是不听我的,执意屠了扬州,现在哪里还有这么美好地景色可看?”
多铎听得连连点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我见他嘴巴上敷衍着和我说话,其实一双眼睛早已瞄上了一艘画舫,透过窗纸,能看到舞妓们映在上面的妙曼舞姿。我忍不住心中好笑,要不然怎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别说年轻时候的荒唐往事,就说他现在已届不惑之年,还不是照样风流好色?
“既然你这么有兴致,不妨也去舫上一观?这段时间你旅途劳顿,应该没有空闲找女人伺候吧,我看你银子挺富余的,不如去间高雅点的馆阁,好好享乐一番。”
我这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转头过来,笑道:“有嫂子在这里,我哪有那个胆子啊。”
“别谦虚了,我看你是既有贼心又有贼胆,你就不要再装了,想干啥就干啥去吧,来趟扬州不容易,不去逛逛秦楼楚馆地,实在没有什么意思。\\\\\\等你回京了,别的王公们还要暗暗腹诽你不仗义,光顾自己享乐也不记得大家----去挑上几十个色艺双全的带回京师,给他们分一分,他们保证个个念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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