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当然跃跃欲试,他极不情愿继续当多尔衮的副手,眼见来了天大的机会,他岂能不上窜下跳一番?可是不知道皇太极怎么想的,一瓢冷水浇灭了他的希望,岳托的位置由阿济格接任,理由是岳托不在任,右翼军的主力镶红旗的将士恐怕由他这个正蓝旗的管起来不太顺手,正好阿济格与岳托同掌镶红旗,所以这主帅一职非他莫属了。
崇德三年八月二十七日,阿济格率右翼大军出发;九月四日,多尔衮率左翼大军离开盛京,一场战绩辉煌,彪炳清史的战役即将拉开序幕。
而事实证明,我当时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个隐藏在草丛中的刺客果然被我一箭射中,负伤倒地不起,被一拥而至的亲兵们一举擒获,后来经过审讯查明,他果然和之前那四个刺客是同路的,是潜伏在盛京城外的一个叫什么“会”的反清组织,特地赶在大军开拔之前来铲除清军的鞑子将帅们的,由于缺乏配合,所以没有来得及伤到豪格,阿巴泰和杜度,于是乎两个幸存的刺客也因此掉了脑袋,同时株连满门,连带着那个反清组织也被一窝端掉,前后杀了数百人,一时间血雨腥风。
而我当机立断,出手敏捷,在危急时刻救了岳托一命的“光辉”事迹很快在盛京传播开来,一时间传得神乎其神,我也成了“巾帼不让须眉”的代表,那些王公贵戚间就更别提了,可惜我一时间无法领略这种风光,因为我着实摔伤了腰,陈医士替我诊断后给我准备了个内服外敷的药方,说是要一个月才能彻底痊愈,于是多尔衮只能带着留恋关切的目光无奈地率军开拔了。
第四卷 盛京风云 第十九节 花园夜魅
“……我八旗左右两翼军共败明军五十七阵,攻克山东济南府、三州、五十五县、二关,杀两名总督及守备以上将吏共百余人,生擒德王朱由枢、郡王朱慈、奉国将军朱慈、监军太监冯允许等,俘获人畜计四十六万二千三百有余、黄金四千零三十九两、白银九十七万七千四百六十两……”
我仰面躺在宽大的摇椅中,眼睛望着糊着厚厚窗纸的窗棂,静静地听着有关此次征明的战果汇报,时不时地咳嗽几声,然后摆摆手,示意那人继续念下去。我膝盖上搭着一条缎被,尽管脚旁边就是一个摆满红彤彤木炭的火盆,尽管现在已经是早春三月,但是我仍然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的迹象,春寒料峭的辽东依然保持着寒冬的气息,我不小心伤风感冒,足足两三天了才刚见好转,可是喉咙却发了炎症,刚刚喝下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躺下,多尔衮手下的一名正白旗侍卫统领就赶来向我报信:
睿亲王和武英郡王的大军已然班师回朝,皇上已经亲率满朝文武大臣出城五里迎接大军的凯旋,先是在崇政殿里大加封赏,然后于清宁宫大排庆功宴,一时半会儿回不了王府,多尔衮怕我惦念,所以特地派他赶来向我汇报,顺便带来了最新抄拟完毕的战报,用多尔衮的话说就是:“福晋关心这个说不定比起关心我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赶快送去吧。”
我不免莞尔一笑,这多尔衮出外征战了半年之久,居然还记得我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他提过的这个要求,本以为一直殚精竭虑,身疲神乏的他居然连这个都记得,可见的确是个有心人,或者说他的记忆力也实在太好了些,尽管此次大获全胜的结果我早已有数,但是听到如此辉煌的战绩我仍然不免略略吃惊,不知道这一次皇太极该赏多尔衮些什么。
从这名统领的详细汇报中,我大致地了解了整个战役的经过,多尔衮起先制定好的那个破关而入的策略果然异常有效,正如他所分析和预测的一样,阿济格率领的右翼大军先行,破关拔营的先锋自是由他做了,奇袭一举破开墙子岭的长城之后,大批清军一拥而入,杀掉了城守,占领附近数座隘口,接应后面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开入。一入河北境内,一口气连下沧州,蓟县等十余座城池,势如破竹,一度威胁到京郊一带,吓得崇祯皇帝又准备破釜沉舟地坚守燕京了,可惜这只不过是多尔衮的一个疑兵计而已,在成功地吸引崇祯调动了大部分守卫河北各镇的明军赶去燕京救援之后,立即绕开燕京,直下冀南。
清军深入到河北省南部,蹂躏了广平、顺德、大名等地,然后把进攻的矛头指向了山东。崇德四年正月,八旗两翼兵会合于济南城下。明兵部尚书杨嗣昌错误地估计清军如进兵山东必经德州,因此他传檄山东巡抚移师德州,而济南空虚,不作戒备。
精明的多尔衮绕开德州,从东昌、临清州等处渡过运河,突然直插济南。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这个号称中原的一大都会就落入清军之手,明吏卒惊骇逃溃。巡按御史宋学朱刚乘上轿出院,一听说城陷,役隶扔下他撒腿就跑。清兵冲上来,将他杀死,后来连尸体也找不到了。还有布政使张秉文以下十数名官员,连同宗室诸郡王都被杀死了。其中活捉德王朱由枢,没有将其杀掉,而是把他送到盛京。
而百姓死伤更惨,战后,清理城内外尸体达十三万具,整个城里的财物被劫掠一空。清军饱掠后,出济南城,转攻山东其他城镇十六处。明督师、大学士刘宇亮和陈新甲率明军只尾随清军而行,不敢进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多尔衮和阿济格一路押送着规模浩大的战俘和劳力,满载着数目巨大的金银辎重,大摇大摆地一路北上出山东,渡运河,取道天津卫,最后轻轻松松,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地出了关,返回辽东,而军队数量是清军三倍的大明官兵们,所能做的就是远远地躲在不会受到袭击的地方对着满载而归的掠夺者们行注目礼。
我听到这里时微微动容,说实话,对于大明这次所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惨重损失的感受,我只能用“哀之不幸,怒其不争”来形容,当权者的志大才疏,文武百官的尸餐素位,将领之间的互不相帮,内耗不止,军士的胆怯惧战,才导致了如此惨淡的结局,只苦了那些自发组织抵抗清军的百姓们,城破之后被血腥残忍地大肆屠戮,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想到这里我不禁气恨起多尔衮来了,之前我曾经特地劝说过他,对待百姓,能不杀就不杀,无非就是图财而已,何必再沾鲜血呢?这次明摆着就是赤裸裸地入关抢劫,因为只要关外的宁远城一日还在明军手中,山海关就决然不能攻破,而这道固若金汤的铁闸在长城要塞严锁,大清就永远不能占有关内的一寸土地,哪怕曾经攻下多少城池,最终还是难以站稳脚跟,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饱掠一番再回辽东去,劫财就罢了,何必要将命也一道劫去?
我愠怒不已,狠狠地骂了一句:“野蛮人就是野蛮人,跟他们讲道理纯粹是对牛弹琴……”猛然嗓子一阵痒麻,禁不住咳嗽起来,不得不中断了骂声,阿娣见我这次咳得厉害,急忙上前来帮我捶背,“小姐,小心身子,千万别动肝火,不然这病又拖下去了。”
正念到一半的侍卫统领忽然听到我这句突兀的光火之语,一时也没能听出来我说得是什么意思,也难怪,他是满人,汉语水平本来就极其有限,当然不可能明白什么叫“对牛弹琴”了,看着他一头雾水的模样,我顿时有好气又好笑,也是,我这话对他说,不也是对牛弹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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