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在离任前一刻及时派出了阿济格的镶红旗,前往杏山和塔山布置。虽然没能来得及占据杏山,但是精明善战的阿济格立即转道带领军队奔往塔山,同时连夜在海边乘船开往海岛笔架岭[当然这船也是现成的,多尔衮战备时以防万一,已经算到了船只的用处,于是早早造好备用],然后埋伏在岛上茂密的树林山丘之中,等明军的刚刚登岛,将粮草堆积完毕,就一下子神兵天降,当了一回打家劫舍的强盗,杀光抢光,将数目巨大的粮草得意洋洋地纳入口袋。于是乎只带了三天口粮的明军算是陷入了极大的困境之中,估计洪承畴当时就要把鼻子气歪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塔山一带逐渐向他靠拢的右路军,仍然携带有一批粮草,可支十日之需。
由于济尔哈朗没等阻止住明军的前进,加上犯了一系列不大不小的错误,导致明军几乎完好无损地逃脱,占据地势险要的杏山城相据,由于此时包围杏山城的清军及时赶到的只有四万余人,如果洪承畴来个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奋力突围的话,恐怕再强悍的八旗军队也阻止不了十万困兽脱笼。关键时刻皇太极再一次想起了多尔衮,于是只得把他推上前沿,因为他这个十四弟是名副其实的百战百胜之帅,从来未尝一败,整个满洲之中无人能望其项背。
接令后的多尔衮连夜启程,我帮他穿戴好盔甲之后,院子里等候的灯笼烛光已经映红了窗纸,他最后整了整披风的带子,走了几步又犹豫着停下的脚步,回头望着我:
“你的意思是,此役关键在于歼灭杏山之敌,生擒洪承畴,而不是挟大胜之威,再一举攻破宁远?”
确实,宁远城是一块巨大的肥肉,谁都想啃,更何况当机会已经到了自己手中之时呢?“要忍住诱惑,的确不容易,但是你要知道,无论如何你都要给自己留下一个对手。还有,即使宁远城破,山海关还是绝然无法攻下,大明反而可以彻底地将精力从辽东收回,集中精力对付陕西的李自成和四川的张献忠;假若吴三桂从宁远顺利逃脱,大明皇帝定然会委任他为山海关总兵,如此一来,一旦京师危急,他奉诏勤王,也只是三日之间的速度而已,对于大清有害无利。如果留吴三桂继续守卫宁远的话,就可以牵制住大明最为精锐的关宁铁骑,如此一笔帐,想必王爷可以算得清楚。”
我参照着我头脑中的历史记录,郑重地给了多尔衮如此一个谨慎的建议,要知道假如当年崇祯脸皮厚一点,宁可负着“丢弃祖宗土地”的罪责,也坚决提早把孤守宁远的吴三桂撤回守卫山海关的话,那么李自成来犯京师,吴三桂赶来救援是绝对来得及的,说不定历史就会改变,大明王朝也会再苟延残喘数年。可惜啊,崇祯的性格决定了他的命运,不可谓不悲乎!
这个机会既然不能留给崇祯,那么当然要留给多尔衮,只有懂得把握机会的人,才能成为风口浪尖的弄潮儿,顺应历史车轮的行进轨迹,是最明智的选择。
“那么你觉得我此去杏山,最先做的应该是什么呢?”
“我想王爷应该心里早已有数了吧?”我看着多尔衮明亮清澈的眼睛,即使大战在即,他的目光中也看不到任何杀气,更多的是从容和淡定。这可能就是多年来军旅生涯的磨砺吧,让他的战略战术修为已经到了日臻完美的地步,“如此发问,似乎是想考验考验我的见识,那么不妨我们再学一次赤壁大战前的周瑜诸葛之对吧!”
“如此甚好,那就试一试,看看是否‘英雄所见略同’吧!”
我微笑着从桌案上取来了两支蘸满了墨汁的笔,于是两个人背对着身子,分别写下了各自心中的谋算。
在烛光下,两只手掌对在了一起,只见上面分别写着同样的三个字:绝粮道。
墨迹未干,我和多尔衮的手就紧紧地握在一起,任凭弄污了白皙的皮肤,两人相视而笑……
第五卷 九五之争 第七节 大功告成
转眼间,五天过去,杏山大捷的消息传遍了盛京上下,朝野为之沸腾:原来自多尔衮返回前线,重掌帅印后,立即令三万军士抗起镐头铁锹,开往杏山周围方圆十几里内,只一昼夜间就掘出三道壕沟来,宽丈余,深八尺,将整座杏山城与塔山之间的联系切断,甚至断绝了杏山与外界联系的任何道路。此种手段,可谓狠辣异常。
果然不出预料,清军这一掘壕筑垣,断粮道的举动,立即引起明军将士一片恐慌,人人都有逃跑之心。他们携带的军粮不足三天食用,眼看就要陷入绝境。在这危险的时刻,洪承畴于当日晚,要求诸将拼力一战,并且慨然道:“解围在此一举!”,但诸将意见很不一致,有的主张明日战,有的说今晚战,有的认为应缓战。严重的问题是缺粮,都想突围前往塔山得到给养后再战。大明兵部尚书陈新甲派来的心腹张若麒也同意突围至塔山支粮。
望着平时个个趾高气扬,眼高于顶,此刻却面面相觑,垂头丧气的手下们,洪承畴无奈道:“如今我等粮断被困于此,应当明明白白地告诉手下将士,就算是继续守城也是一个死,不战则是束手待毙的死法。我今天已经做好决定,干脆孤注一掷算了,也许险中求胜也未尝不是一条生路,等明天天一亮,大家就过来听我的布置准备突围吧!”
谁知会议刚开完,胆小如鼠的大同总兵王朴乘天黑先自逃遁,而各将帅也跟着争相驰逃,沿海岸奔向塔山,马步兵大乱,自相蹂践,还没等清军杀过来,已经自我消耗了不少,一时间弓甲辎重等物遗弃遍野,十足的溃不成军,失败大逃亡。
早已严阵以待的清军从后面追击掩杀,事先埋伏在乳峰山,锦西等地的清军又在前面迎头痛击;多尔衮还派出数支清军分别到小凌河口西直抵海边阻截,算是彻底断绝了溃逃明军的归路。到了第二天黎明,只见明军到处落荒而逃,完全没了任何组织和整肃。只见弥山遍野,自杏山以南,沿海至塔山一路,遇到清军拦截厮杀后惶恐地奔入大海之中,溺死的浮尸不计其数,白白地喂了鲨鱼。
王朴、白广恩、唐通、马科等及五镇残兵都溃入塔山城,张若麒从小凌河口乘船由海上逃走向山海关。剩下曹变蛟、王廷臣两总兵和辽东巡抚丘民仰没有逃,撤入杏山城,与洪承畴同守孤城。
这些好不容易在大逃亡中保住了性命的明军们看到几乎漫山遍野都是八旗的人马,旗帜蔽日,就以为这规模庞大的阻截伏击他们的清军已经是主力,或者说是几乎倾巢出动,于是自作聪明地以为围困宁远的清军兵力已经被抽调了大部分,必然守卫薄弱,于是试图杀入重围,进入宁远城暂时躲避。如今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哪怕是饮鸠止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些狼狈不堪的兵士们也要幻想一下。
可惜他们遇上的是连史书中都赞扬“睿智绝人,倡谋出奇”的多尔衮,算是命里该绝。多尔衮料到从杏山溃逃而出的明兵必奔宁远,干脆连这个让明军残部病急乱投医的路子都给断了。随即派遣精兵分别埋伏在高桥大路和桑噶尔寨堡,这是通往宁远的必经之地,所以在这里杀伤了大量逃离杏山的明兵。与此同时他策马急驰一个多时辰,迅速到高桥,指示多铎率军继续设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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