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自然不甘心这么容易就被我掩饰过去,于是抗声问道:“说不定这只是凑巧而已,怎么能和那地毡上的血迹联系起来?你少替多尔衮掩饰罪状了。”
“我可以对所有在场的各位王爷大人们保证,我的话决无半句虚言!”我的语气突然加重起来,郑重道:“前天晚上的宴会中,我由于多喝了点酒,所以在切鹿肉时不小心割伤了手,不敢惊扰了皇上和各位王爷们的酒兴,所以才悄悄地出帐去包扎。在路过庄妃娘娘的营帐前正好遇到了她一个叫做苏茉儿的侍女,她见我受伤后急忙请我先去帐内等候,她去帮我寻找太医过来包扎,至于肃亲王在地毡上发现的血迹,却正是我所留下的。”
面对豪格半信半疑的脸,我转向正如释重负,心底的石头刚刚落了地的庄妃,请求道:“不知娘娘的那位侍女是否也在,将她唤出来,具体情形一问便知,也免得大家继续怀疑。”
庄妃点了点头:“不错,后来苏茉儿确实向我禀报过这件事情,只不过当时正值大行皇帝的丧事筹备之时,本宫也是哀痛不已,根本没有在意过这事儿,要不是睿亲王福晋刚才提起,还差点把它忘记了,本宫这就叫苏茉儿前来对质!”
果然不出所料,匆忙赶来的苏茉儿跪在地上将前天晚上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正好与我所言完全对称,并且挑不出丝毫漏洞,豪格终于傻眼了,他看到众人纷纷对多尔衮投以信任的目光,不由得急了:“就算是那血迹是你家女人弄上的,但怎么解释你在筵席中途出去了那么久?”
多尔衮神态自若地看了看我,然后转脸回答道:“当时酒过三巡,我看她不言不语地出去后很久都没有回来,心底有些疑惑,于是才出去看看。我一路走回自己的营帐,正好碰到她从里面出来,才知道原来她的手不慎割伤了,在庄妃娘娘的营帐里等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妥,所以径自回来包扎。”
“我哥说得没错,当时我们几个人都在一起喝酒,看着他们一道回来的,当时我十二哥还问过他们去哪了,后来我还因为胡言乱语被我哥训斥了一顿呢!”多铎连忙站出来佐证着,同时将目光转向几位当晚在场的兄弟侄子们,“你们当时不也在场吗?我可没说半句谎话吧?”
代善默默地听完各人的证词,开口问道:“你们几个说说,是这么回事吗?”
目光扫过岳托,阿济格,硕托,满达海,阿达礼,尼堪,博洛,他们全部点了点头:“没错,确实如此。”
代善虽然一脸秉持公正,不偏不倚的神色,但我知道他此时心底的失望和郁闷:本来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眼见着突然赶来喊打喊杀的豪格马上就可以戳穿多尔衮的阴谋,揭露他的真实面目时,居然轻而易举地被我们几个人一一举证给反驳了回去。眼见多尔衮毫发无损,代善怎能不为错过了这么一个扳倒打垮多尔衮的大好机会而懊恼?
尽管如此,他不得不做“终审宣判”,代善脸色阴沉地看了看正为偷鸡不成蚀把米而垂头丧气的豪格,严厉地训斥道:“你究竟是无心误会,还是不经确认就随便攀诬,我且不去追究了,但是你言语举动之间多次辱及叔王,连自己的辈分都忘记了,这岂能轻易纵容?还不快给睿亲王认个错赔个不是?”
豪格冷冷地瞟了多尔衮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礼亲王想要怎么处罚小侄请便!但若是叫我给他赔礼道歉,那是休想!”
“你!?” 代善虽然知道豪格一向飞扬跋扈,极爱面子,可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现成的台阶给他,他居然还不领情,顿时一股怒火冒了出来,正要开口训斥,一贯耐不住寂寞,喜欢贫嘴饶舌,争强好胜的多铎立马接过了他的话头,只见多铎斜瞄着豪格的脸,阴阳怪气地说道:
“人家肃亲王是谁呀?他可是大行皇帝的长子,一向眼睛都是长在脑瓜顶上的,怎么会降尊纡贵地给我们兄弟赔礼道歉呢?说不定人家将来还是九五至尊呢!哎呀,现在要是得罪了将来的主子可是不得了,一万个脑袋也是不够掉的,我看还是改过来由我们兄弟向他赔礼道歉吧!”
多铎绘声绘色地把豪格之前骂多尔衮的那句话套过来用,顿时周围一阵大笑之声,豪格算是彻底颜面扫地了,他恼羞成怒地一个跨步上前,伸手揪住了多铎那已经掉了几粒扣子的衣领,大骂道:“你他娘的少得了便宜又卖乖!现在别得意太早,将来有你们几个受的!我就不信没天理了……”
阿济格上来一把推开了豪格,声色俱厉地嚷道:“怎么着?你还威胁起我们兄弟来了?我看你登鼻子上脸了呢……”
硕托幸灾乐祸地附和着,似乎惟恐天下不乱:“就是嘛,还没当上皇帝呢就开始明目张胆地威胁起叔王来了,他要是真的当了皇帝,那我们这些平时一个不小心得罪过他的人还不得抄家灭门,一万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他这话虽然说得刻薄,但是却是顺着多铎的意思给所有在场的人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暗示,让大家在心底仔细掂量掂量,到底这样一个心胸狭窄,鲁莽张狂的人能不能做一位合格的领导者。我注意到代善虽然没有立即开口训斥这个口无遮拦的三儿子,但是他望向硕托的眼神却是凌厉阴狠的,充满了敌意。
显然代善已经注意到了这个早已经和他反目多年的儿子与自己背道而驰的立场:当年他听信了自己最为宠爱的继室一句枕边风,就真以为前妻所生的三儿子硕托暗地里与他的一个小妾有染,不经任何确证就拔出刀来赶去儿子那里要给他捅个透心凉,吓得侥幸逃脱的硕托打算连夜跑到边关去投奔大明,没想到早早地被手下人举报。在审讯中硕托无奈而委屈地交代了前因后果。于是他代善就被闻讯大怒的父汗努尔哈赤一顿臭骂,虽然自己见机神速,连忙赶回家把那个惹祸的继室亲手杀了,这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可着实不小:不但从此失去了父汗的欢心和信任,差点被他不问青红皂白一刀宰了的三儿子从此跟他彻底反目,视若仇敌;还连带着最有能力的长子岳托和次子萨哈濂都鄙视他,处处不听号令,故意和他作对。十七年前在天命汗的灵堂之中,要不是岳托与萨哈濂合力将他架空,他也不至于在离权利一步之遥时望洋兴叹,任由皇太极窃取汗位了,这件事现在想想都是遗憾不已,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眼见形势已经一边倒了,多尔衮自然也不愿意被人鄙视他以众欺寡,于是看看时机差不多了,他摆了摆手,吁了口气 :“好了,你们还有完没完了?我看肃亲王也不是存心来诬蔑我的,既然是无心之过,纯属误会,再者他们三个喧闹灵堂,殴斗扰灵的罪过已经受到惩罚了,我看就到此为止吧!谁要是再纠缠着不放,继续搅扰灵堂,亵渎大行皇帝英灵的话,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说着他的目光严厉地在两位兄弟脸上扫过,明里是警告,实际上暗里却是示意阿济格和多铎,反正已经占据上风了,就可以暂时收手了,免得别人议论他们的理不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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