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嗯”了一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在烛光的摇曳下,他的脸色反而没有那么苍白了,眉头虽然没有舒展开来,然而眼眸却依然明亮。他并没有看那些点心,而是直接望向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柔声问道:“你的鼻子没事儿了吧?看起来好像已经没那么肿得厉害了,还好没伤到骨头,不然可就麻烦了。”
“要是我真的被肃亲王打得破了相,那么王爷要怎么打算?能拿他怎么样?”我走上前来帮多尔衮把衣服上压皱的地方一一抚平,用开玩笑的口吻嗔怪着问道。
多尔衮伸出手来捏了捏我的下颌,“你放心,我虽然不会杀他,但总也是要他付出相应代价的,不然他还真以为我不敢拿他怎么样了——打了我的女人还想活得安分 ,继续安享富贵,那根本就是做梦。”
他说这话时,并没有用相应狠辣的表情,似乎在提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语气平淡。想起了历史上豪格最终的结局,我的脊背不禁生出一阵寒意。
“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吗?”多尔衮问道,自他从三官庙里回府,阿济格和多铎以及众多这个阵营里的人就已经陆陆续续地赶来,已经在外厅等候了快一个时辰,但是多尔衮迟迟没有露面,他在怕什么?如果要是畏惧结党营私的罪名,他早就应该将大门紧闭起来,一个也不让进,那么他在犹豫什么呢?
我点了点头:“你总不能继续将他们晾在那里吧?兴许这会儿肃亲王的府上正是***通明,高朋满座,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划着呢,王爷岂能让外面这些个兄弟侄子,还要多年来忠心耿耿地追随你的部下们寒心呢?”
“看来明日之争,我是志在必得了,不然光这些兄弟们也要逼我造反了,呵呵……”多尔衮努力缓和着口吻,“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我并非是故意晾着他们,而是事关重大,这手里的所有棋子,都要谋虑再三,才能下出去啊!否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他们的爵位富贵,甚至是身家性命全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了,难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犹豫吗?”我不解地问道。
“唉,这你就不能明白了,毕竟这男人之间的争权夺利,往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多尔衮的手轻轻地拂过我的鬓发,微微叹息一声,“外面这些人,不全是我们两白旗和镶红旗的,况且就算是两白旗的,也保不准哪个将来不会吃里爬外……你说说,现在他们跑来恳请我继承大统,或者口口声声地表白忠心,那都是因为我很有希望明日获胜,成为大清的主子,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收回一切成本了,可要是我一旦争权不成,败落下来,不能给他们所求之物的话,他们还会继续死心塌地吗?”
我想起了历史上豪格失势之后,他的部下和支持者有多少见风转舵,什么“良禽则木而栖,良臣则主而事”纯粹是屁话,哪一个不是“趁你命,要你命”,落井下石,一个比一个见机得快。尽管这其间也不能排除豪格的为人问题,可支持拥戴者越多,里面动机不纯的分子就越多,虽然多尔衮笼络人心的能力绝对一流,但是历史上那个他身后的背叛者苏克萨哈就很能说明问题。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轻易表态,以免将来给别人抓住了把柄,后患无穷啊!”多尔衮轻声叹道:“现在我能完全信任的,恐怕就只有自己家的人了……”
第五卷 九五之争 第二十八节 取舍之间
残月西沉,众人陆续散去,多尔衮与多铎,阿济格一道,亲自送硕托,阿达礼叔侄至大门。在等待随行侍卫牵马过来的空当间,多铎忽然问道:“你们早前从各自的府邸中出来时,不知道有没有被什么人看到,或者发现你们一路到这里来?”
听到多铎这一问,阿济格也不由得四处张望,疑惑道:“对啊,那豪格说不定真的派了很多探子眼线的,把各位王公大臣们的家门口‘把守’得严严实实的,只要有个风吹草动的,那帮子鼻子灵敏的鹰犬们恐怕立马就要报与他们主子知晓吧?”
“哈哈哈,别说他豪格也未必知道我们两红旗的人也会深夜来睿亲王府上,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正现在已经快到子时,离崇政殿之议也没剩几个时辰了,就算他们有所行动也为之已晚了。”硕托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这倒也是,连豪格他自己正蓝旗的人也会半夜三更地跑到多尔衮这里来,更别提还有两黄旗的那些人了,可见我弟弟这些年来东征西讨的,也结下了不少人缘儿,都是一起并肩拼杀过来的,谁的主子更英明一些恐怕心里早有计较,连他们自己人里面都出了这么多向着多尔衮的,看来明日崇政殿上要有好戏看了!”阿济格志得意满地说道。
“就是,叔王说得不错,明天我们就等着看豪格那一脸猪肝色吧!”说完后,硕托便与阿济格一起抚掌大笑。
多铎平时一副粗枝大叶,没个正经的模样,可是越是大事临头,他就越发谨慎,思虑周详:“十二哥,你说方才走的那些人里面,尤其是两黄旗和正蓝旗的,会不会有一些是豪格派来的奸细啊?毕竟他那边的胜算也不少,起码也占了四旗的支持,他手底下的人怎么会在这个胜负之数也未可知的时候就忙不迭地跑来效忠呢?万一泄露出去,而偏偏大事有变的话,这个背叛主子,谄媚他人的罪名可着实不小啊!”
阿济格不以为然道:“我说十五弟啊,你怎么跟老十四一样婆婆妈妈起来了?仗还没打就自己先灭起自己的威风来了,不是只等着吃败仗吗?出了这样的部下,只能说明他豪格御下无方,或者说根本他就没有天子之相,大家只不过是各奔前程罢了,有什么好怀疑的?别明摆着信不过人家,到时候把自己弄成光杆将军岂不麻烦了?”
多尔衮一直静静地望着几个人的争论,微笑不语。这时在大门外和一个侍卫附耳密语一会儿的阿达礼终于返身走了回来,他朝多尔衮一拱手:“睿亲王请放心,我派到京城各个城门前的密探一直在那里悄悄盯防,刚才过来回报,各处城门均无任何动静,也没有一兵一卒趁夜入城。如此,两蓝旗在盛京的总兵数也不过两千三百人;我们两红旗与各位叔祖的将士加起来,已经有五千余人了……”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尽请直言。”多尔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的意思是,如果睿亲王点一下头,我一早将手下兵将点齐,等到大殿议会之时,两红旗的巴牙喇与两白旗回合一处,或者分路包抄,一举将他们两黄旗的人全部控制下,如果他们反抗的话,就直接尽行诛灭,到时候大事可成!”
多尔衮闻言脸色一变,立即摆手道:“不可,此棋太险,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决然不可铤而走险,断了自己的后路,眼下整个京城都在两黄旗的守卫之下,即使侥幸得手,等他们大队人马杀来,如何抵挡得住?到时候一个不留神,你我俱为肉酱了。”
多铎急忙劝说道:“我倒是觉得颖郡王的提议确实可行,哥哥不要再委决不下,前怕狼后怕虎了。虽然我们的兵力在城内不占优势,但是英鄂尔岱和阿山他们已经带来了我们的一万五千人马,还有颖郡王他们驻扎在附近的两红旗兵马也可以策应。如果索尼鳌拜他们胆敢指挥手下冲入宫禁大肆拼杀的话,必然会令城防空虚,到时候我们四旗合力,定然能够杀将进来,给他们来个反包围,到时候哥哥你趁着上风之时直接登位,或者挟制住礼亲王等人,我们就带头跪下山呼万岁,这个皇位还不是十拿九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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