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满洲贵族们平时就吃这个吗?如此看来,这样的锦衣玉食不要也罢。
我的一系列表情变化被多尔衮洞悉一切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不但没有一丝歉意,反而继续调笑道:“怎么样?确实是美味吧,我能骗你吗?是不是还想再吃啊?别客气!”
我几乎想踹他一脚,这不是存心为难与我吗?不过风度还是要保持的,不然的话会同时损失两个人的面子,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可大大划不来,我是坚决不会干的,于是装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呃,味道还可以,可惜我方才已经很饱了,再加上我本来饭量就小,这等美味还是请你们先行品尝吧!”
多尔衮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了我一眼,里面包含着对我的识趣之言的肯定,然后继续说道:
“小姐果然识货,你可知这羊肉表面上看起来平淡无奇,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调味佐料,实际上制作过程却非比寻常,所以味道自然比一般羊肉鲜美得多,你可知道这具体过程?”
我突然想起了看电视剧[雍正王朝]里的一个印象颇深的细节,并且把那个细节和眼前的场景联系起来,不会真的是这样的吧,于是我做出一种不屑的表情:
“你不会告诉我这羊的宰杀过程实在是别具一格吧?”
众人立刻露出“你怎么知道?“的惊愕表情。
我暗暗看在眼里,心中有数了,于是继续炫耀我的见多识广:
“这羊要选在丰美茂盛的草场所成长之不越冬的幼年公羊,不可太非亦不可太瘦,肥则腻瘦则柴,选料尤其重要,并且这种公羊一旦选中,便由专人喂养,并且每日洗浴,辅之以手推拿按捏,如此日积月累,羊肉中的肥膘和精肉便充分均匀地结合在一起,假使生切开来,但见肥膘如网纹状渗透于精肉之间,状如雪花,这样的羊肉即为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的上品。
而等到宰杀之时,并不如一般方法,一刀割断喉管,而是将活羊拴于桩上,先以烧酒灌之,待酒渐行于血液之间,由数人手持棍棒,用力击打,并且遍及全身,直到气绝,这样的话,含酒之血必均匀的布及全身,渗入肌理,更添味道,并且烤至七成火候即入口品尝,这样才能保证肉味鲜美,而根本不需要调料破坏这种原始味道。
而羊之全身,最味美处非里脊莫属,倘若按普通方法宰杀,羊死后血液必然大部分淤积于脊梁之间,从而令里脊肉色黑而味腥,因此不美。”
我洋洋洒洒地一番长篇大论刚刚完毕,就看到众人更加惊愕的神色,奇怪,难道我说错了?
这时多尔衮终于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你说的后半段没错,宰杀过程确实如此,道理也对,可以你前面一段的公羊喂养的部分,我们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似乎颇为有理,莫非是你们朝鲜的做法?倒也很值得借鉴的。”
“对啊,对啊,倘若真的加上小姐所述的喂养过程,想必羊肉的美味必然更上一层!”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晕,我方才光顾炫耀去了,居然把日本神户的雪花牛排的著名过程色很难搬硬套到了羊的身上,这如何行得通?不过眼下骗骗这些粗蛮无知的满洲贵族倒是绰绰有余,难道他们还真的会依法炮制?看来又要有许多羊羔倒霉了。
不过从多尔衮的肯定中我终于证实了我的疑惑,原来那残忍的格杀牲畜以达到他们所谓的食精标准,此时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只只活生生的牲畜被冷血的棍棒殴打致死时悲惨场景和惨烈的哀号之声,心中便是一阵惨痛,像被谁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看看这些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如何吃出花样来的野蛮民族的酋长们,心中顿时一股说不出的厌恶油然而生,脸色不觉阴沉下来,这些杀人如麻的武夫们,连手无寸铁的百姓都大肆屠戮,又怎么会对无辜的生灵起一丝垂怜?
多尔衮看出了我脸色的变化,于是在众人的喧哗中悄悄地低声问道:
“你怎么了,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恨狠地看了他一眼,我会开心才怪,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表面上文质彬彬,温和有礼之外,实际上你骨子里还不是和那些残忍粗野的蛮夫一样?亏我刚才见你救了我时,心里还生出一些感激,现在也是荡然无存。紧接着我又想起了史书上讲多尔衮如何好猎,饲养数目庞大的猎鹰海东青和猎狗,出猎时浩浩荡荡,迤逦数里,所到之处无人不畏之而跪伏于地,高呼千岁。真是权势熏天,威风赫赫。
我心里暗道:最后要不是你卧病不起了大半年,稍微见身体有了点起色就急匆匆地冒着数九寒冬的严寒跑去塞外行猎的话,又怎么会体力不支而掉下马来摔死呢?真是报应啊,老天可能都看不惯你大肆屠杀野生动物,所以才早早地把你给收走了,免得幸存的生灵继续倒霉,不然的话我才不相信一个一向精明的人会糊涂到为了打猎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的地步,戎马一生的枭雄死于荒诞离奇的坠马事件,也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我冷冷道:“夜已经深了,我该回去了,不然的话我的父亲又不知该如何担心呢。”
多尔衮看了看我:“也好,我看你今天也累了,还是早点回去吧,再说我这军营里多是一帮粗鲁的武夫,你肯定也待不习惯,再说你们朝鲜一向很注重礼法名节,我也不想你为难,这样吧,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府上的人又不是不认得路,自然会平安地送我回城的,谢过你的好意了。”
我转身走了,不过多尔衮还是在后面用满语对侍卫吩咐着什么,不一会,一支五六十人的队伍立刻集结完毕,簇拥在辕门外等在那里的我乘坐的马车前。
多尔衮一路默然不语地和我并肩走着,直到车前,他亲自上前掀起车帘,然后伸手想扶我,不过此时心情恶劣的我根本不想领他的情,自己迅速地跃上了车辕。
“小姐,您终于回来啦!”里面等候多时的阿娣随即兴奋地伸手过来迎接我,我在阿娣的扶持下在座位上座好,然后瞥了一样外面的卫队,心想有一群人保护我也好,虽然招摇了点,不过这深更半夜的,有谁会不睡觉趴在窗口看热闹呢?再说这古代没有路灯,万一有若干个持械歹徒妄图借财劫色呢?我可如何是好?心里还是感激多尔衮的悉心照料和关切,不过嘴上仍然很硬:
“谢谢王爷的一片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就辞别过!”我虽然在道谢,不过语气却不是那么诚恳。
多尔衮愣愣地看着一脸冷漠的我,估计可能在想这个女子的心思实在变化得太快了点吧?让他猝不及防,一向精明如他,此时也猜不透我的心思。
“那好,一路顺风,后会有期!”说着他将帘子放了下来,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左手上缠绕着的绷带,此时好像又有血液渗出,心里猛地一紧,难道是伤口迸裂了?
还不等我想完,车夫挥鞭,马车很快就向前驶去,我终于放心不下,鬼使神差地掀起窗帘,探头向仍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我的多尔衮呼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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