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盛宴过后,这些男人们纷纷应多尔衮之邀,带着自家的老婆孩子们到了后院的习武场上,先是看一群魁梧彪悍的侍卫们摔布库,后来又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各自的孩子们下场展示和比试箭术。我先是谈笑风生,笑容可掬地跟众多贵妇们坐在一道,闲聊了半天家长里短,方才走到最正中的位置前,在多尔衮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多尔衮停止了和旁边的谭泰说话,转过头来,关切地询问道:“这段时间定然把你忙坏了吧?那些千头万绪的家务琐事我也帮不上忙,只好看着你受累啦。”
我满不在乎地一笑:“这家大业大的,要是不忙个晕头转向倒也奇怪呢。好在我身强体壮的,又用不着自己动手,只不过是用用脑子,支支嘴巴而已,不过饶是如此,也是累个够呛。真想不明白,像你这样整天要耗费心思和精神思考的,竟然一声抱怨也没有,莫非是天生就是如此精力充沛?”
“还好现在并非战时,再忙也有个限度,如果再过些时日,恐怕就没有这么清闲,能坐在这里晒太阳,看孩子们练习骑射这么惬意啦。”多尔衮边说着边朝远处的阿济格夫妇俩看了一眼,感叹道:“还有我那个哥哥,估计新婚后一两个月,就得换上征衣,入关打仗去了。”
我望着阿济格新娶的侧福晋,一时间默然无语。她是豪格原来的侧室,去年丈夫死了,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新年过后,按照哲哲的意思,多尔衮分别授意阿济格和济尔哈朗,将她和另外一位豪格留下来侧福晋各自娶回了各自的府上,算是照料侄子的遗孀了。
她虽然也算是有几分姿色,但是却丝毫没有妖娆艳丽的风韵,只觉得她的笑容似乎都是勉强挤出来的。更多的时候,我会发现她不经意间的落寞神情,看来她对于嫁给阿济格这样的归宿,实在是无奈而又怅然的。
阿济格似乎是命里克妻,结发妻子和他成婚没有几年就病死了,所以他不得不在十九岁的时候和十二岁的胞弟多尔衮一道去科尔沁迎娶回了新的福晋,也就是我刚来盛京时所认识的那位。记得史书记载,顺治六年时,阿济格驻守山西时,接连病故了两位福晋。多尔衮亲征山西时,曾经特地慰问过此事,阿济格冠冕堂皇地回答“为国效力,不敢忧虑家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言不由衷。
不知道眼下这位新娶的侧福晋,日后是否那样的命运。如果历史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没有丝毫改变的话,即便她没有早早病故,最终也会遭遇家破人亡的悲惨结局。因为顺治将阿济格赐死之后,下旨将他府上所有的妻妾和儿女们全部籍没,发往各亲贵府中为奴。想到这里,我不禁一阵暗暗道:这个历史,我一定要让它改变过来,不光是拯救自己的厄运,同时也是拯救更多人的厄运啊!
“熙贞,你在想什么呢?”多尔衮见我怔怔地入了神,疑惑着问道。
我当然不能将此时的心理活动向多尔衮透露半分,幸亏脑子转得快,立即转移了话题:“我是在想,豪格的这两个福晋都按照母后皇太后的意思分别嫁了郑亲王和十二伯,现在只剩下继妃伯奇福晋了,你准备拖延到什么时候?或者说干脆实话跟皇太后挑明?”
尽管这个问题我们曾经商议过,然而眼下我又再提起,多尔衮显得略有尴尬,他故意问道:“怎么,我都还没急,你倒是挺热心的啊,是不是又在试探我呢?假如我若是当真娶了她,看你到时候怎么笑得出来,保管库房里的醋坛子统统被你打翻掉,别不承认啊!”
“呵呵,”我冷哼一声,“横眉竖目”地责怪道:“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吗?别看你整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际上还不是照样耽误不了那些个‘风流’?你呀,终归也比十二伯和十五叔好不了多少,都是好色之辈,更何况喜新厌旧,人之常情嘛!有这么好个借口,你要是真的娶了伯奇福晋,我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得学嫉妒妇人寻死觅活,撒泼耍赖不成?”
多尔衮收起了方才的捉弄神情,这一回倒是正儿八经地说道:“熙贞,你放心,除非必不得以,否则我绝对不会再另娶福晋来与你争夺的。原先那些个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我已经厌烦透了,自从你正式掌管府中事务以后,一扫先前的习气,凡事都处置得井井有条,让我省下了不少精力。看来我当初的眼光没有错,你不但是我的贤惠内助,更是难得的谋士幕僚,我怎么可能再找别的女人来给你增添麻烦,让你委屈呢?”
他这段话虽然不长,但却说得极为诚恳,我心底里渐渐生出温暖和欣慰之感,于是点了点头:“王爷能这么说,已经很难得了,我还有什么奢望之想呢?”
正说话间,一位身子婀娜,风韵绰约的贵妇人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朝这边走了过来,到了我们面前,优雅地矮身施了个礼,然后含着笑容扶着孩子的肩膀,小声道:“快给你叔祖请安!”
孩子一双明亮的眼睛颇为灵动,长长的睫毛很像他的母亲,但也只有这个和那白皙的皮肤和他的母亲相似,更多的地方则酷似他的父亲,那个已然故去快要半年的豪格。“侄孙见过叔祖,请叔祖安好!”孩子干净利落,像个小大人似的给多尔衮打了个千儿,然后声音响亮地问候道。
他生得虎头虎脑,颇有英气,多尔衮一见到他,嘴角禁不住漾出了微笑,和颜悦色地俯下身去,拉起孩子的小手细细打量着,一面赞道:“这就是富绶了?几年没有见了,居然长得这么高了,越来越像他阿玛小时候的样子了……”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失言,神色在瞬间有些黯然,不过还是很快恢复了一脸和蔼。
旁边的豪格福晋温柔地笑着,回答道:“王爷昨个儿派人去嘱咐过,要今天把富绶这孩子带过来瞧瞧,我正欢喜不及呢,怎么会不遵命照办?适才正好瞧着王爷这边有点空闲,所以冒昧地带着孩子过来拜见王爷和福晋。”
她正是先嫁林丹汗,后随豪格,现在又一次成了孀居妇人的伯奇福晋。比起前年岁末我在崇政殿的灵堂里看到的那个缟素白绢,不施脂粉的模样来,现在显然要艳丽许多。岁月丝毫没有在她的面庞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现在看起来仍然像二十出头的模样。眼下她戴着一顶镶饰着貂皮的圆帽,绣花的飘带从帽沿两边垂下来,末尾各结着一颗浑圆硕大的珍珠,身着淡蓝色,饰着精美花边的苏绸旗袍,虽然不显腰身,却依然遮挡不住饱满高耸的胸部,真是一个难得的蒙古美人。
伯奇福晋坐下来同我们叙着闲话,我也表现出宽容大度的模样,对她很是热情,这时候多尔衮问起了富绶近来骑射方面进展如何,孩子立即露出了颇为兴奋的表情,“侄孙这些日子来练习得很是刻苦,就是不知道比起几位同族的兄弟和各位叔叔来究竟如何。”
多尔衮的眼中充满了喜爱和欣慰,帮富绶正了正帽子,道:“看起来你还是挺有把握的嘛,那我现在就带你下场,看看你现在的射术是不是真的比你那些个叔叔们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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