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帅突然受伤,而且还伤在要害部位,于是免不了人心惶惶,议论纷纷,各种传言也紧随而至。只不过军中纪律森严,散布谣言者立斩不贷,普通士卒们大多数也不明情况,所以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大发议论,只能在暗地里窃窃私语。
李淏跟在后面,看着多尔衮被送进中军大帐,仓促赶来的几位随军医士们紧接着疾步跟了进去。随后帐帘落下,帐门口立即就被众多卫兵严密地把守起来,把闻讯赶来的众人阻隔在了外面。
他喘息未定,心中七上八下,倒也并非为了多尔衮地伤势,而是在担忧方才究竟有没有被多尔衮瞧出了破绽。毕竟在他即将下手地瞬间,多尔看他时的那个眼神,实在是太过平静,简直到了令人心中骇然的地步;还有多尔衮随后地动作,看似好像准备自己动手拔箭,然而更像是对他的一种防备……内心虚弱的李淏越想越是后怕:万一事实果真如此,那么这位城府深沉到了可怕地步的摄政王,究竟会如何报复呢?多尔刚才没有直接戳穿他,一是没有直接的证据来指责他心存杀机,二是当时性命正握在自己的手中,所以才故意不动声色地稳住自己,那么以后呢?多尔衮完全会找个别的理由来整治他。想到这里,李淏禁不住心乱如麻。
这个时候,跟随中军行进的所有王公大臣,统兵将领们已经陆陆续续间匆忙赶到。大家都被挡在了中军大帐之外,看起来个个都是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李淏悄悄地躲到了僻静之处,他知道如果自己被围在当中面临如此多的高官贵戚们的追问时,难保不会出点差错,言多必失,还是暂时退避三舍为好。
刚刚赶到的阿济格从侍卫的禀报中得悉了多尔衮意外受伤的经过,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两眼冒火,一副恨不得将多铎拖到眼前来饱以一顿老拳的模样,由于门口侍卫把守他无法进入一探端倪,气得背着手在门口一面心烦意乱地踱步,一面骂骂咧咧:“他娘的,多铎这个臭小子,一天不闯祸就憋得慌,真是欠抽了,看他待会儿出来我怎么收拾他!”
阿济格是多铎的亲兄长,因此他可以随意骂上多铎几句,也没人敢过问。可是其他的王公贝勒们却不能如他一样口不择言,大家也不知道该如何议论,只得大眼瞪小眼,用目光交流着:这下豫王爷可算是闯下了天大的祸事。只是不知道摄政王究竟伤得是轻是重,是否会有什么大的危险。这可事关重大,一点也不容含糊地,因此众人均是忐忑不安,忧心忡忡。
这时饶余郡王阿巴泰也赶过来了,他问明情况之后紧锁着眉头对阿济格说道:“咱们光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该如何安排总要心底里有个谱才是,还是进去看看吧!”
正说话间,已经见到里面的亲兵们先后将一盆盆淡殷色的水端了出来。上面还漂浮着沾染了鲜血的纱布。这让站在帐外的众人更加忧心不已。然而军中律法甚严。更不能擅自闯入中军大帐,因此阿巴泰和阿济格虽然商议了一下,却也没有直接硬闯,只得心急如焚地在外面等候里面的消息。
洪承畴和范文程这两个汉臣恪守规矩,没有跟那些王公贵戚们站在一处,只得远远地观望着。
“你说这回摄政王究竟伤得重不重?会不会……”汉人讲究涵养,洪承畴的紧张程度并不次于那满洲贵族们。然而他心中的忧急却没有明显地表露在脸上,只不过眉宇间略带愁色而已。
范文程皱着眉头回答道:“看样子也着实不轻,绝非皮肉之伤那么简单。可是即便没有性命之忧,但若是伤势沉重地话,必然无法继续统兵入关。而大军已发,倘若就此偃旗息鼓,返转盛京,恐怕这个千载难逢地机
错过啦!以后大清再要想夺取燕京。恐怕就没那么
洪承畴地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他很不愿意朝那个方向去想。毕竟难得这个为君父报仇,剿灭流寇的机会,他也日夜思考。殚精竭虑,做出了极为详细而全面的战略策划,如果因为今天这个突发事故而彻底搁浅的话,那么这给他带来的失望和沮丧就不言而喻了。
他喟然一叹:“唉,但愿老天庇佑,摄政王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否则……”
当满清大军即将从盛京开拔,向关内进发时,燕京城内早已经人心惶惶,鸡犬不宁了。许多人悄悄地议论着闯王即将登极的大事,也议论着吴三桂拒绝向大顺投降,发誓要为崇祯帝后复仇,恢复大明江山的事。从来就有一种奇怪现象,每次在时局发生重大变化时候,民间地消息比官方的消息又快又多,其中难免有许多谣传,但有些谣传在事后证明有可靠来源。
这几日来,不断有关于吴三桂决心兴兵讨贼的谣言到处散布,而且在燕京东郊也发现了无署名的告示,号召平民百姓们赶紧准备好缡素孝巾,准备在平西伯的关宁人马到来时为身殉社稷的崇祯帝后发丧。通过庶民百姓的日,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地传遍京城,一时间防堵无措,消息越传越烈。
再加上大顺军在城里连日来的大肆搜掠,拷掠追赃,如同山贼进城一般到处奸淫妇女,捣毁店铺,妄杀无辜,因此大失民心。而那些有声望地士人们就更加失望透顶,他们认为李自成果然是“贼性未变”,决非开国创业之君,更加不愿投降,有地逃出京城,有的藏匿不出,很重要的鸿胪寺几乎成了一个空荡荡地衙门。
于是这个时候,只要是稍有见识的人,都心中暗道:“这大顺朝的天下恐怕是要坐不稳啦!”
李自成虽然已经被轻易得到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整日在皇宫里眠花睡柳,将崇祯的妃子从美艳如窦氏、费氏,到稍有姿色的宫女,全部尝了个遍,可谓过得不亦乐乎,然而他还不至于丧失最后一丝清醒。李自成已经从近来京城的局势和百姓士人的反应上看出了一些端倪,意识到了这座京城的确不宜久留,还是尽快在金銮殿上登基为帝,尽快返回在是为上策。
因此多尔衮才会在盛京出发后当天的路上,就接到了李自成将追赃所得的七千万两白银全部铸成银锭,陆续运往陕西的密报。这也无疑给了多尔衮一个信号,让多尔衮心中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可以从容地布置应对之策。
然而此时大顺朝的许多将领由于多年以来一直同明军作战,几乎根本没有考虑过满洲人的问题,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性的思维,依旧将吴三桂看成大顺朝当前的主要大敌,而不能理解在崇祯亡国之后,大顺朝的主要对手变成了以多尔衮为代表的满洲朝廷。由于这一历史形势转变得太快,宋献策和李岩也不过是新近才有所认识,而李自成还不很明白,而彻头彻尾的大老粗刘宗敏就更不明白了。
宋献策在朝堂上将吴三桂与大顺朝廷彻底决裂后,所下的最后通牒向李自成汇报了,他不免有点紧张,因为这两条内容实在不是闯王所能容忍的限度之内:“……第一,速将太子与二王礼送山海卫,不可伤害;第二,速速退出北京,宫殿与太庙不许毁坏。”
李自成听毕,震怒异常,一拍御案,骂道:“岂有此理,吴三桂欺人太甚!”但是他并非那种性情浮躁的人,在盛怒之下能够自我控制,迅速地恢复冷静,思考了东征问题。此刻他的主意差不多已经定了,向军师宋献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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