遏必隆倒是多想了一层,他犹豫着说道:“我看今天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既然是多尔的手下赶来向她报讯,那么究竟多尔衮伤势如何,她一定比咱们清楚得多。倘若多尔衮只不过是轻伤的话,那朝鲜女人也不至于如此匆忙地赶去,而且并没有知会任何人,又只带了数十名侍卫,大概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其中变故吧?”
索尼一惊,“你的意思是,莫非摄政王已经危在旦夕,因此急令人召他的福晋前去,莫非是吩嘱后事?”
此言一落,在座几人一齐变色,他们很难想象多尔衮会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对自己地妻子隐瞒,如此看来,地确是要发生大事了。
遏必隆点了点头:“正是,唯独奇怪的就是,为何隐瞒所有在京大臣,独独让他的福晋一人知晓呢?可见其中必然有不可为外人所道地秘密。”
索尼把玩着手里的鼻烟壶,沉思了良久,方才将之前所有的疑惑和对各种可能的分析串连起来,隐约得出了答案。
他的脸色渐渐阴沉,“若果真如此,事情就复杂多了。摄政王的这位福晋绝非等闲女流,光凭前年崇政殿上立储之争的那一次,要是她早半刻率兵赶到,那么现在皇位上坐着的就肯定是多尔衮了,可见这个朝鲜女人的狡猾和指挥布局的本事,着实是深藏不漏啊!如今多尔衮既然召她赶去,那么很可能是有所托嘱;况且她应该有说服阿济格与多铎联合一致的能力,一方面安抚原来的部下继续听从他们的调遣,另一方面安抚诸位王公贝勒。别人不说,她对正蓝旗的岳托曾有过救命之恩,岳托是重情谊之人,当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我就不相信她一介妇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鳌拜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我看你是谨慎过头了。”
索尼脸色郑重地回答道:“我并非在危言耸听,我们先前预料他们之间会内讧,是因为缺了一位统领大局的领军人物。倘若要是多尔衮召集群臣,宣布将自己的幼子托付给多铎,并且不计较多铎的疏失,令这些下属和亲信们一道推举多铎来继承这个摄政王的位置,这样一来多铎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任了吗?多铎可不像他哥哥那样还知道谨慎保守些,他可绝对是个惹事的主儿。不论是直接造反,还是过一两年再篡位,咱们都拿他没办法,毕竟他也是太祖武皇帝地嫡生之子,列入那份诏书之中的。”
大家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间难以想出什么样的法子来应对如此这般的难题。沉寂一阵后,鳌拜“呼”地一下子站立起来,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
“别的先不管了。咱们当务之急就要先铲除掉那个朝鲜娘们。现在派兵追过去还来得及,追上了二话不说,一刀杀了就是。这个消息只要一传过去,保准多尔衮死得更快,到时候哪里来得及布置那么多花样?”
几位同僚均是不以为然,这是万不得已之策,况且太过凶险。倘若多尔不死,一旦追究起来,很容易就会查到他们头上,到时候这么个罪名恐怕不会轻易妥过,估计掉脑袋都差不多。别
衮平素一贯以温和面目示人,然而真的到了杀伐决断一点都不会含糊,正因为如此。他才是最令群臣畏惧的主子。
“好啦。你这招还是放一放吧,如果出了岔子,咱们死得更快才对。还是商议商议。有没有更为妥当地对策才是。”索尼一面说着一面从鼻烟壶里倒出了些许烟土,凑在鼻子前深深地嗅了嗅,用来提精神,毕竟这样紧要地图谋,确实需要花费不少脑力才行。
鳌拜眼看着大家并不赞同他地意见,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不忿,暗道:“你们这些人表面上叫着要谨慎小心,实际上还不是害怕出漏子?再这么磨蹭下去,黄花菜都凉了,难不成坐等十四万大军杀上门来不成?老子可不陪你们在这里耗了。”
于是他很快就告辞离去,匆忙地赶回自己府中之后,迅速调拨了二百名武艺高强的巴牙喇,令他们换上便装,火速出承天门,一路南下追赶,务必要追杀得手方可返回,同时又不能暴露身份。
由于事出紧急,我根本没有工夫找来负责九门戍守的何洛会吩嘱,也只能派人同时前去告知了。扬鞭打马出了承天门之后,我由五十名侍卫护卫着,策马在京城外的官道上疾驰,一路形色匆匆,将过往百姓惊吓得连忙四处躲闪,如此扰民虽非我愿,然而却不得不视而不见了。
到了黄昏时,已经出城将近百里。此时逐渐进入辽西平原,仍然略有寒意的春风席卷来漫天的黄沙,刮得脸颊生痛,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双眼干涩,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硬物,非常不适。然而饶是如此,我们这一行也丝毫没有放慢马蹄,仍然以最快的速度疾驰行进着。等到深夜时分,月色暗淡,看不清前面地道路,本来准备令众人燃起火把继续赶路,然而跨下的马匹却因为体力消耗过大,速度明显变缓,即使狠力鞭策,也不见效用。眼见如此,我只得下令大家暂时停止行进,下马来就地休憩,等到天亮再行赶路。
由于此时正值春旱,去岁的枯草仍然漫原遍野,而且路两旁已经有不少开始播种下的庄稼幼苗。好在现在天气转暖,大家随便将马鞍上的毡子卸下来,铺在枯草上就可以安然入睡。没过多久,喂完马匹,自己啃过随身携带的煎饼充饥之后,疲惫不堪的众人们就先后进入了梦乡。
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然而愁绪满怀地我却毫无睡意,将双手交叠在脑后,仰面望着悬挂在天空上地一轮圆月。忽然想到,明天不就又到十五了吗?按照历史上的发展,此时应该是李自成的大军从京师出发地两天之后,而大顺军最终抵达山海关下,也要到十七日了。可是如今多尔突然出了意外,那么这个历史会不会因此而转折,产生出必定的蝴蝶效应呢?到时候前路茫茫,我该如何确定方向?
倘若清军没有赶在二十日时抵达山海关,那么吴三桂所部必将遭遇被李自成速战速决,一举歼灭的命运。这样一来山海关落入李自成之手,再要想夺取可就困难了。仰攻山海关是注定不成的,除非与大顺军选择在关前的石滩上野战,可是只要大顺军避免和擅长野战和平原大规模运动战的清军正面对抗,那么清军就很难取得山海关了。如果山海关拿不下,即便是攻下了燕京,由于腹背受敌,缺乏给养,必然无功而返。
想到这里我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多灾多难的甲申年,中国将走向何方?”
命运果然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变数,就算是有“金手指”也未必能操控全局,掌握一切,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己的真实本事和绝好的运气啊!然而更让我忧虑的并不是什么江山社稷,逐鹿中原这些个豪情霸气的东西,而是眼下最为关键也最为实际的,也就是我们一家人的命运,究竟会不会因此而改变,提前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中?倘若果真不幸,那么我究竟该如何应对?
我久久地凝视着夜幕中的一轮圆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然而最最惆怅和悲哀的就是,“何事偏向别时圆?”。依稀间,那七年前的元宵佳节,皑皑白雪,皓月皎洁,我和他并坐在大石上,感慨天为谁春时的景象,渐渐浮现出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弦断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