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儿沉吟不语,只是缓缓地摇动着手里的绣花团扇,那绣工精巧地扇坠下面系着明黄色的流苏,轻盈地摇荡着,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
她终于有了主意:“我看,这事儿确实不能这么算了,不过却万万不能牵扯到摄政王身上。如果真能将他的世子问出罪来。你们说他该怎么办?会不会大义灭亲?”
在场所有人都错愕起来。大家万万都想不到,大玉儿为什么会做如此打算,于是面面相觑,却一时说不出反对意见来。
大玉儿看看没人反对,于是继续说道:“如今咱们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生,一条死。怎么能闷头闷脑地直接硬往死路上闯呢?假如将这桩弑君大罪牵扯到摄政王身上,他就没了选择,只能破釜沉舟,断绝一切后路和我们对抗,其结果也可想而知,所以这就是一条死路,咱们可万万不能选这条路。”
“那你说的‘生路’就是只问东青一个人的罪,却丝毫不牵连到多尔?”哲哲似乎明白什么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大玉儿点了点头,“倘若咱们这边的审案结果是这样,那么摄政王无疑就处于一个深受朝臣们猜忌的地步。我相信。虽然现在他地党羽众多,却也没有到了举朝皆墨地地步,尤其是一些中立者,或者暗中仍然感念太宗皇帝恩地、心向皇上的臣子们自然会对他大加议论甚至指责,摄政王这时候该怎么做?如果他果真撕破脸皮和我们动武,首先他就失了道义,就坐定了乱臣贼子谋杀皇帝不成就公然造反的罪名,这样一来会有多少人肯死心塌地地陪他一路走到黑?所以说,以摄政王的精明,不可能不考虑到这点,这时候他唯有大义灭亲,下令将世子处死,以表示他与此事毫无瓜葛。”
“可是,”许久没有说话的索尼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太后,别忘了摄政王的朝鲜福晋现在也在燕京,她是世子的生母,如何能不极力为世子求情?听说这位福晋地话在摄政王面前很有分量,况且世子是摄政王唯一的继承人,他如何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他很快看到了大玉儿脸上的笑容,隐含着笑里藏刀的阴险,着实令他大感意外,只听大玉儿这般回答:“她当然会极力求情,然而摄政王可以应允她一百次请求,唯独这一次却必须拒绝。因为摄政王心里清楚,只要他不肯大义灭亲,那么必然就会陷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地步,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场面。只有先牺牲了这个儿子,才能保住他权力的稳固,至于谋夺皇位虽然一时不成,但不代表以后就没有机会。”
说到这里,大玉儿站起身来,踩着厚厚的花底盆款款地踱了几步,最后停住了,她已经是一脸自信笃定地微笑:“他地心思和脾性,我岂止一知半解?摄政王是个雄心万丈,野心勃勃的人,如果要他在皇位和儿子之间选择,我相信他最后一定会选择皇位的。”
还有更深一层地谋虑,这是大玉儿不想公诸于众的:只要这场风波按照她的预计一过,那么多尔衮再想篡夺皇位,就必须采取和平手段了。只要东青一死,他没有了继承人,那么就极有可能令福临退位,自己登基,同时娶她为皇后,重新立福临为储君。就像唐朝时武则天是如何改皇帝为储君,从而正式登上大宝的,只有这样多尔衮才能实现自己的皇帝梦,所以大玉儿相信他会效仿当年武则天的做法行事的。
这样一来,自己由太后变成皇后,照样可以享受万丈荣光,看多尔的身体状况,估计也不是长寿之人,而且听说他身有暗疾,说不定过不了十年八年的就会撒手人寰,到时候她和福临不就又能扬眉吐气了?这个算盘实在打得太如意了,却不能这么早让外人知道,毕竟自己这个想法的确有失体面,不免有些阴鸷。
大玉儿这一番分析的确合情合理,众人思虑一阵,也一致点头同意了。于是哲哲说道:“那就宣摄政王世子入宫觐见吧,不要泄露任何有关审案的秘密。同时让他把今日一并与皇上出行地侍卫们带来,也好让那犯人辨认。另外,传两黄旗领侍卫内大臣巩阿和锡翰在宫门外等候以备垂询。”
“还有,派人去将该犯所供认的那间钱庄的掌柜和伙计一并带来,银票也取来,等世子入宫后,立即令人去摄政王府检查这几日府内人等的支出账目……对了,那赌庄里和犯人一道赌过钱的百姓也要带到。还有遏必隆家的那个阿哈。务必要前来当面对质!”大玉儿补充道。她将这个计划安排得天衣无缝。
三堂会审,主审和陪审的身份居然是太后、亲王、朝廷重臣,这么大的排场居然是为了对付一个六岁地幼童,实在令人啼笑皆非,尤其是那一张张板得极其严肃郑重地脸和煞有介事地准备,同时刑部的相关官员们也到了两位,负责记录问讯对
.|额真一职奉命前往山西攻城掠地,追击李自成至潼关下相持,因此只能缺席。
这边刚刚有人传报摄政王世子已经在宫门外奉旨候见,负责带领犯人躲在暗地里认人的遏必隆已经回来报信了,只见他一脸古怪的神色:“禀太后,人犯已经指认出当时参与世子弑君图谋的那名侍卫了,只是……”
“只是什么?”大玉儿疑惑着问道。
“回太后的话,那侍卫的出身还不寻常。他是正黄旗骑都尉叶赫那拉雅尼哈地二儿子。叫作纳兰明珠。”遏必隆只得老实地回答太后的问话。
大玉儿顿时愣了,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人犯可曾确定,没有认错?”
“回太后的话。人犯供认说,早上时看到明珠身穿青色的褂子,颜色稍深、四开叉的袍子,足蹬皂靴,奴才因此特地询问了当时护卫皇上出游时的侍卫们,他们的回答与人犯所供完全吻合。”
“哦?”大玉儿这下无语了,与哲哲面面相觑,其他在场大臣们也一阵骚动。要知道雅尼哈是被追封为太祖皇后的叶赫那拉孟古地亲兄长,是太宗皇帝地舅舅,堂堂国舅的儿子也卷入了弑君大逆的案子里来,这个打击面可不小,说不定还要牵扯出更多地皇亲国戚来。
“这雅尼哈莫非也是摄政王的人?”大玉儿不免诧异,这的确有些匪夷所思,谁都知道叶赫一族是太宗皇帝的娘家亲人,怎么可能倒过来帮助多尔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是一头雾水,支吾不出一个字来。济尔哈朗只得开口说道:“想来必是如此,雅尼哈的二儿子今年不过十三岁,断然不至于自己能有这个弑君的恶念,肯定是雅尼哈因为太宗在时一直不得重用,所以早已暗中投效多尔衮,这次谋逆肯定是多尔衮暗中授意给他,令他见机行事的。”
索尼也一脸愤慨,想不到中立阵营中也出现了倒戈向多尔衮的人,这的确令他窝火,“雅尼哈身为皇亲国戚,不思如何报效皇上,反而投效权臣,充当其犬鹰作恶,实在是罪不可恕,应该一并抓来问罪!”
大玉儿觉得暂时不应该打击面过大,免得难以收场,于是她就一脸宽和地说道:“好啦,暂时不要动雅尼哈,也不见得他果真和摄政王有所勾结。我想大概那个明珠也未必真的想刺杀皇上,只不过身为奴才不得不听从主子之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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