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时,他的眼神越发凌厉霸道,“然而,福临才六岁,就已经想要在我的女人身上打主意了。我若是死了,留下的那些个女人们,宗里的兄弟之子们谁要收去,就收去好了,我不会介意地;然而唯独熙贞,我却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对她染指。她是我最珍视地财产,我活着,她是我的;我死了,也不可能让别的男人得到她。所以,我决定自己来当这个皇帝,这样一来,就完全没有这个后顾之忧了。”
大玉儿感到无计可施,几近绝望。她此时已经顾不得嫉恨李熙贞了,她就像最孱弱无助地羔羊,凄楚地望着多尔衮:“王爷,如果你执意要杀福临,那么我也不能独活,与其孤单冷清地在这个世上芶活,还不如……”
多尔衮沉默了一阵,咄咄逼人的锐利目光渐渐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令人看不穿的复杂情愫。他伸手从大玉儿的衣襟上取下一方淡紫色,竹着雪花的手帕,展开来,仔细看了看,然后递还给她,用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说道:“拿着,把眼泪都擦干净,不然待会儿被外面的奴才们瞧见了,还要背地里议论我把圣母皇太后怎么着了呢。”
大玉儿愕然,她想不到多尔衮的情绪居然变化得这么快,这的确让她猝不及防,然而这毕竟让她的紧张少许松懈了些,看样子,多尔衮前面所说的,也许是气话,说不定还有转的可能。她僵硬地接过手帕,将脸上的泪水胡乱擦拭干净。
多尔衮看着她擦完,这才一撑膝盖,站了起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来,你跟我过来。”
大玉儿心中疑惑,不知道多尔衮接下来的步骤是准备干什么,然而她却无计可施,只能低着头,跟在多尔衮身后,朝暖阁走去。
到了宽敞的暖阁内,她这才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已经***通明,摆了一大桌丰盛的酒菜,还有两副餐具酒具,两只椅凳。而她的贴身侍女,全部都在旁边低着头,一声不吭地侍立着,一共五人,一个不缺。
气氛很尴尬,而多尔衮却坦然地拉出一张椅子来,坐了下来,摆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冲她招了招手,“还愣着干吗?过来坐下,陪我进膳。”俨然一幅皇帝的姿态,招呼自己的嫔妃侍候一般。
她不知道多尔衮接下来要打什么算盘,却也不得不讪讪地坐下。多尔不耐烦道:“坐这么远干吗?离我近一点——你我相识二十年,好像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吧?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苦着一张脸,跟我强迫了你似的?笑出来给我看看。”
“嗯,我是应该高兴才对,能侍奉王爷饮食,是我莫大的荣幸。”大玉儿将凳子挪近了些,勉强挤出了笑容,尽量奉迎着。
“你当初侍奉先皇进膳时,究竟是怎样举动,现在也用同样的举动来侍候我好了。”多尔说着,便将目光转向桌子上的两壶酒。
她会意,连忙挽起袖子来,将手伸向一只酒壶,准备替多尔衮斟酒。不料却被多尔抬手挡住了,“不是这个,是旁边那壶。”
大玉儿一愣,但仍然没有说话,端起另外一壶酒,将多尔衮的杯子斟满。见到多尔看着她那只空着的酒杯,于是也连忙将自己那杯也斟满。
他拿起一杯,递到大玉儿手中,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来,咱们干一杯,祝贺我终于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何?”
她心思一转,立即一脸谦恭的笑意,双膝跪地,高高举起酒杯,用柔媚入骨的声音说道:“奴婢恭贺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多尔衮得意地笑了,笑得如愿以偿,仿佛足慰平生一般,“嗯,太后果然是冰雪聪明之人,就算是换成心如铁石之人,也不忍心杀你啊!”接着抬眼望天,朗声笑道:“太宗皇帝,我的八哥,您都看到了吧?笑拥江山,坐握皇权,如今,我多尔衮全都做到了。我虽然没有继续保持着周公的美名,做了令人不齿的篡位者,然而,千载史书,将永远刻我的丰功伟绩,我将为大清开拓出你和父汗不敢想象的辽阔疆土,让我们爱新觉罗家做这个中原大地的最终霸主!”
说到这里,他朝大玉儿望了望,然后继续举杯向天,说道:“还有呢,我还要感谢你,是你的女人,第一个向我道喜,恭贺我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你们一家,都算是对我不薄呢。所以,我也遥祝八哥一杯,相信八哥也一定会为我高兴吧?”
说毕,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大玉儿这才狼狈地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上了他的圈套,成为讽刺先皇在天之灵的笑料,还被这么多宫女看着,顿时尴尬不已。然而她也无可奈何,也只得跟着将自己酿就的苦酒悉数饮下。
没多久,这一壶白酒已经见了底。多尔衮这次则是自己动手,拈起另外一壶酒,给自己和大玉儿各自面前的杯子斟满。她这才发现,原来这一壶是葡萄酒。
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只见多尔衮已经端起了酒杯,看了看那暗红色的琼浆,晃了晃,然后用饱含笑意的眼神盯着她,“这葡萄酒,还是你送给萨日格的那一批,我这次回府,她告诉我说还留下两坛没有喝,所以呢,我今晚特别令人带来宫里。这么好的酒,我怎么舍得独酌,想与太后同醉,如何?”
第七卷 夺宫惊变 第八十一节 清算旧帐
到这番话,大玉儿顿时一惊,不由得仔细盯着杯子里看,那美酒泛着红宝石般的诱人色泽,柔和的涟漪在烛光下荡漾着,而后,渐渐陷入平静。
多尔衮仍然端着自己的那杯酒,仿佛不经意似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唇边倒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怎么,太后不想与我共饮?”
大玉儿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眼前这个男人,带着看似温柔,却足以致命的神秘微笑,朝自己一步步逼近;而自己背后,已经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只要再后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这酒,真的是她送去的毒酒吗?若如此,多尔衮明知有毒,有怎么可能和她一起喝?
她犹豫着端起了酒杯,苦于没有任何借口不去喝它,却实在没有坦然饮下的勇气,在踌躇间,她悄悄地观察着多尔衮的举动。在她看来,如果这酒果然有毒,那么多尔衮所说的共饮肯定是假的,如果自己先喝了,他也肯定不会跟着喝;如果多尔衮先喝了,就说明这酒根本没毒,可以放心饮下,这样反而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多尔衮当然敏锐地觉察到了大玉儿此时的心思,越是如此,他越发咄咄逼人,“你还磨蹭什么?难道怕这酒里有毒?”
她的心头猛地一颤,勉强保持着表面上的镇定,极力抑制着手上的颤抖,强作笑颜:“哪里,这酒本来就是我送给五福晋的。又怎么可能有毒?况且王爷又怎么会在里面下毒呢?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怀疑这个地。”
“那你还犹豫什么?”多尔衮仍然继续望着她,手里的杯子纹丝不动,似乎根本没有先饮的意思。他要等着她明知道前面是陷阱却不得不踩下去,他要在旁边心存快意地冷眼旁观。
大玉儿见多尔衮故意等她先饮,就更加怀疑这酒确实有毒,多尔衮已经对她厌恶至极,想要借这个机会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铲除。她该怎么办?死。万万不可。只要有一线生机,她也绝对不会选择死亡的。倘若这酒果然有剧毒,一旦饮下就是万劫不复,在艰难的选择中,大玉儿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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