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夺宫惊变 第八十四节 新的目标
本来想将这词吟出来,不过忽然异想天开:纳兰性年才能出世,那他究竟是哪一年作的这词呢?别到时候他的这个绝妙好词问世后,还要被人指责为剽窃,那岂不是大大地冤枉?眼前仿佛浮现出了这样的情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东青已经继位当了皇帝,无意间翻到性德的词集,忽然发现这个[木兰词],,是无耻剽窃……
旁边的东青看到我走神,于是好奇地追问道:“额娘,您在想什么呢?”
我醒悟过来,连忙摇了摇头,“呃……本来想吟给你听的,只不过这词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我的记性不好,竟然记不起来了呢,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吟也不迟。”
“噢,是这样啊。”东青的脸上出现失望之色,不过小孩子的不高兴很容易过去,话题很快就转移了。只见他从桌子上拿起一本[诗经小雅]来,翻了几页,然后指着上面的一首先秦的古诗问:“额娘,这首诗究竟是什么意思,儿子怎么也读不懂,您能不能给儿子讲解一下呢?”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习习谷风,维风及雨。将恐将惧,维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原来是一首[谷风]。我在现代时,是主学中文的,这类古文和古体诗,倒也难不倒我。谷风。在先秦时就是东风的意思;而这首诗,我曾经读过,所以讲它地意思解读一下,也完全不成问题:“嗯,这首诗的意思是:东风和煦轻轻吹,和风吹来那春雨。当初艰难恐惧时,有我来救助你。如今安乐无忧时,你倒把我来抛弃。东风和煦轻轻吹。吹来旋风瑟瑟响。当初艰难恐惧时。.在你怀里。乐无忧时。把我抛弃全忘记。东风和煦轻轻吹,上百草都会死,<.清……”
东青听到这里,仍然不甚明白,于是发问:“额娘,儿子不明白。不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为什么还要‘忘我大德,思我小怨’呢?写这首诗的人,是不是被谁辜负了恩德,被谁忘记了旧日之情?”
听到他这样的疑问,我忽然联想到了自己,禁不住一阵黯然,却仍然用平静的语调,解释道:“这首诗的开头。确实有同甘共苦。风雨同舟的意思。当大伙儿像栓在一根绳上地蚂蚁之时,人人都别无选择,只有在相互支撑中共度艰难时刻.过艰难之后,压力和威胁没有了,选择地余地多了,条件优越了,曾经共过患难地人们便各自东西,各奔前程了。”
东青像是明白了,点了点头,“儿子明白了,原来这是在说一些人过河拆桥,需要的时候就利用一下,用不着的时候就抛弃一边,是不是?额娘,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坏人啊?”
我感觉非常矛盾,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片刻,方才说道:“天下芸芸众生,各色人等俱全。古往今来,薄情寡义者,过河拆桥者,甚至恩将仇报者都大有人在,一点都不奇怪。当然,怨天尤人可以博得同情和眼泪,却不能改变现状。所以呢,无论如何,咱们做人都要坚守住自己的信念,坚守住自己的阵地。相信最可靠的支柱不在别人,而在自己。你记住了吗?”
“嗯,儿子记住了。在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做人要坚强独立,才能不被人欺负,是不是?”
东青年纪虽小,然而领悟力确实非凡地,他做出了这样一个很准确的总结语,令我格外赞叹。我伸出手来,取下了他手上的书本,合了起来,然后笑道:“确实是这么回事,你理解得很对。不过呢,这些深奥晦涩的古书,也用不着花太大的功夫去钻研,毕竟你年纪还小,很多古话也未必明白。再说了,这四书五经里,虽然有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然而却与治理国家和施政之道没有太大的关系,你就算是读到头发花白,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大儒,距离一国之君的权术还远着呢。所以啊,平时读书时,请你地师傅多给你讲解些历史方面地典故,才能利于你知道这为政之道和帝王之术。”
本来想找祁充格过来,向他安排一下东青的课业。只不过这几日来,作为留守盛京为数不多的满洲文臣,他正在衙门里和那些满汉章京,启心郎们忙碌得不可开交,为接下来多尔衮地登基大业而加紧筹备——由于此时盛京的局面已经基本平定,多尔衮也由于关内事务繁多而不能久留,所以关于小皇帝的逊位诏书,需要在这三五日以内尽快下达。因为这件大事非同小可,因此他连这边教导世子的差事,都不得不暂时耽误了。
听我提到帝王之术,东青用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托着下巴,睫毛忽闪忽闪的,眼睛里有一种期待和渴望的光芒在闪耀:“额娘,您说阿玛他是不是很快就要当皇帝了?他是不是要回燕京去当皇帝?咱们是不是也要跟着他一道进关,去住那座最大最漂亮的宫殿呢?”
我看着小孩子的那种纯真的渴望,一股怜爱之情油然升起,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那是当然了,等到你阿玛登基以后,他就是咱大清名至实归的皇帝了,咱们当然不能住在盛京这个小小的地方,当然要搬到那座大宫殿里去住呢。”
他的好奇心更重:“那么,到时候儿子还要不要和额娘一道住在宫里呢?会不会被分到外面单独去住呢?”
“你怎么回这样想?你才多大?按照咱们的规矩,阿哥们要等到十二三岁成了亲。算是大人了,才能搬到宫外面去,单独开府建牙,封官赐爵。你现在才六岁,当然还要和额娘一起住在宫里了。”我以为这孩子是生怕到了燕京,当了皇子后规矩大,会离开我身边,从而感到不舍和恐惧罢了。所以特地宽慰道。
东青地回答却令我大吃一惊:“哦。原来是这样。儿子还以为,当了太子之后,就必须要单独开府居住了呢!不过儿子毕竟也舍不得离开额娘,所以先在宫里住着也挺好的。”
原来他却是这般心思!这个六岁的幼童,脑子里除了四书五经,各类聪明之外,居然还装了这么多额外的念头。这种野心,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的。对此,我感到喜忧参半。为了试探试探他,我故意问道:“东青,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虽
的那些个朝代,皇帝都会立下太子,以便将来继承他而咱们大清却没有这样地规矩——也就是说。究竟在众多阿哥中。谁会是将来地皇帝,谁也做不得准,只有皇帝心里清楚。却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有到了快宾天时,才会写下遗诏,确定新君。你明白了吗?”
不出乎意料地,东青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儿子不明白,咱们大清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规矩,为什么不和那些汉人朝廷们的一样呢?”
我莫名其妙地有一种愧疚感,仿佛是将孩子最喜爱的玩具从他手中硬生生地夺走一样,冷酷而不留情面。然而,我却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地,何必刻意回避呢?
“确实,汉人朝廷的不少东西,是值得咱们借鉴的;然而也有一些东西是不好的,咱们绝对不能原封不动地搬过来。明朝的规矩是这样的:皇帝在选择好储君,确立好太子之后,将其他的皇子们统统分封到各地去当王爷,不准他们读书习武,也不派任何大臣辅佐,就是好吃好喝地供养着,所以他们长大了,个个都是目不识丁的草包。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发现太子原来也是个草包,那么再想选择一个比他有本事地皇子取代,就根本找不到合适地了……如此这般,所以明朝的皇帝就一代不如一代,或是昏庸,或是无能,折腾得差不多了,国家也就灭亡了。因此,有这个前车之鉴,咱们大清,就不能再犯这类错误了。”我耐心地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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