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丝毫没有表露出对她的不满,不动声色地说道:“熙贞初来乍到,不识礼数,若有不周,还望姐姐指教。”
“指教就谈不上了,”她悠悠地说道,然后继续盯着我的脸,接着是一副故意做出的不屑,“我还以为王爷大老远从朝鲜娶回来的侧福晋是如何美若天仙,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就是一脸狐媚相,我看我也不敢‘指教’于你,只求以后你不要一个劲地色媚王爷,让王爷偶尔也有空来我们房里歇歇就谢天谢地了。”
我心里一阵好笑,原来她看见我的美貌很是嫉妒,生怕我把多尔衮牢牢地拴在自己那边,害得她们成怨妇,虽然多尔衮一向冷落于她,但她多少还是不愿意看到别的女人把她的丈夫抢走,毕竟她是多尔衮的正房妻子,名正言顺的大老婆,于是先给我打打预防针。
“熙贞哪敢媚惑王爷,王爷他每日公务繁忙,我自然不敢多加打扰,何况又各位姐姐精心照料王爷,我更不敢做任何希图的,只是自己老实本分,恪尽妇则就是了,所以福晋教训得是。”
我尽管说着违心的话,实际上心里倒没有多么愤恨,而更多的是不屑与嘲讽,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没必要一进门就和她闹翻脸,吵臭打臭,到时候她哭哭啼啼地去烦多尔衮或者哲哲,倒显得我小气,还和她一般见识。
小玉儿阴郁的脸色稍微露出一点阳光,点点头:“你倒也识趣,以后要悉心地照料王爷,少吹一点枕边风,也让我们不要太难做。”
我连忙道:“王爷自然不会被熙贞这一普通女子粘住,雨露均沾是肯定的,熙贞也不敢主动请王爷到我那边去就寝,一切凭王爷自己定夺。”
“那就好,你就和她们几个认识认识吧,你进门最晚,她们都是你的姐姐,自然要你敬重些。”
“那是自然,熙贞岂敢怠慢各位姐姐?”我“恭敬”地答道。
于是在小玉儿的介绍下,我和其他的几个侧福晋一一认识,她们除了佟佳氏外,全部是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倒是其中一个很是特殊,她闺名叫做萨日格,母亲是科尔沁的贝勒之女,辈分和哲哲相同,但却不是姐妹,只是同宗罢了。
萨日格的母亲嫁给察哈尔部的林丹汗,做了正妻,人称土窦门福晋,也称囊囊福晋,后来在天聪十年,皇太极派多尔衮率军征讨一向敌对的察哈尔部,那个狂妄自大的林丹汗战败,一直逃到青海,被多尔衮的数万大军团团包围,结果在绝望中死去,于是这位囊囊福晋率察哈尔残部七千余人归降,并且献上了当年元顺帝逃亡漠北时携带,后来莫名丢失,最后被两百年后的一个牧羊人偶拾,献给林丹汗的著名的传国玉玺“制诰之宝”,皇太极也借此“天命所归”地登基为帝,改国号为“清”,这位立了大功的福晋也被皇太极奖励,奖法是纳入宫中为贵妃,位置仅次于皇后哲哲和宸妃海兰珠,她就是眼下的麟趾宫贵妃娜木钟了。
有意思的是,她就是后来顺治的弟弟,后来被顺治封为襄亲王,因为董鄂妃的事情离奇自尽的那个博穆果尔的生母,她在为皇太极生下这个幼子之前,还从察哈尔带来她和死去的丈夫林丹汗的两个孩子,儿子被皇太极封为贝勒,继续统领察哈尔余部,女儿则被留在宫中抚养,封为和硕公主。
没想到第二年,皇太极居然把这个便宜女儿下嫁给了十四弟多尔衮,做了多尔衮的侧福晋,这样一来辈分错乱,真是好笑:皇太极是多尔衮老婆的后爹继父,那么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多尔衮的岳父泰山,真不知道面对这个“女婿”弟弟时,皇太极是否也会苦笑?
我和几个女人们叙了叙闲话,由于有小玉儿这个阴阳怪气的人在场,大家都浑身不自在,说起话来也很是拘束,于是坐了没一会儿,我就起身告辞了。
在众女纷纷说着客套话时,小玉儿突然冷冷地说道:
“听说今儿晚上王爷还要到你那边去安歇,你可要把王爷伺候好了,可不能像昨晚那样了。”
我正准备转身,听到这话一愣,奇怪,她怎么可能知道我和多尔衮的洞房之事?难道她派人去偷偷地趴窗缝监视偷听了吗?
只听到她的后半句话:“今早你和王爷进宫之后,嬷嬷帮你整理房间,结果看到你的床单被褥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你怎么解释?”
第二卷 暗潮汹涌 第九节 金枫玉露
我的心里猛地一惊,这时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尽管我此时没有来得及回身,但我后脊梁仍然觉得一阵一样,凉飕飕的,我知道身后所有的女人正在齐刷刷地盯着我看,至于具体是什么眼神,不用想也知道。
我转身回头,然后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略微躬了躬身,回答道:“昨日酒宴宾客众多,王爷他不胜酒力,回到房里后就醉倒了,后来还是下人们进来把他抬到床上的,结果一直酣睡到早上,这才醒来,不过此时宫里来人传召,所以急忙穿衣走了,”我停顿一下,然后做难以启齿状:“所以……所以一直到现在,王爷他……他连碰我一下都没有,更不要说……说‘那个’了。”
我把在永福宫里对哲哲她们编的谎言又换汤不换药地搬过来救急,小玉儿“哦”了一声,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不过看着我的眼神仍然冰冷的,极不友善。
我暗暗好笑:她可能想借题发挥,给我个下马威,没想到我轻轻巧巧地就化解了,她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如何反驳我的话,眼下就是吃了个热汤圆,噎在嗓子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假如小玉儿怀疑我不是贞洁女子的话,那么为什么作为丈夫的多尔衮发现后没有声张?就算他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思想吃了个哑巴亏,忍辱负重戴了绿头巾,那么他应该对我冷淡才是,又怎么会对下人吩咐今晚仍然在我房中安歇呢?
而且眼下我的解释合情合理,她根本找不出继续责难我的理由,只得说着不痛不痒的话:“这也是你的不是,昨天婚宴时你若是稍微疼惜王爷的话,替他挡档酒,也不至于醉成那个样子,他平时可是千杯难醉的,怎么轮到你就如此失态了呢?居然还睡在地上……”她在想象着我和多尔衮洞房花烛的场景,愈发醋意浓厚。
我连忙点着头,“诚惶诚恐”道:“多谢福晋教诲,是熙贞的不是,我初来乍到,不识礼数,多有不周之处,还请福晋见谅。”
她看到我如此恭敬,倒也听话,虚荣心多少也得到了一点满足,于是她懒懒地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嗯,你明白这些就好,先下去吧,我也累了。”
“谢福晋的体谅,熙贞这就告退了。”
我小心翼翼地退出,出了门,这才透了口气,说实话,我倒并不是怕她,而是这样投入的演戏,实在有点累,尤其又是对着小玉儿这样刁钻古怪,阴阳怪气,鸡蛋里面挑骨头的人,还要做出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实在很是郁闷。但是没办法,我总不能一来就和她结仇,或者让她防范我吧?想想她连我的床单上有没有痕迹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可见这个王府里到处都有她的耳目和眼线,看来这里除了我自己和从朝鲜带过来的阿娣外,谁也不能相信,一个聪明一世的人最后往往会糊涂一时,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说不定就在一条阴沟里翻了船,所以说绝对不能忽视每一个细节,轻视身边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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