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烦恼间,帐外进来一人。单膝跪地禀报道:“大将军,奴才等方才将劝降信送交给史可法了,他仍然拒不投降。”
多铎脸色一沉,“他怎么说的?”这已经是这六天来地第五封劝降信了,再加上不断出城投降的明军,还有史可法面临的岌岌可危的形势,他就奇怪那么多丰厚的条件诱惑下,怎么会没有半点效果。
“回大将军的话。史可法当着众将的面。就将尚未拆封的信投入护城河中。还说什么‘从来降将无伸膝之日,逃兵无回颈之时’。同时,还叫手下辱骂我朝,说我等都是夷狗、杂种、满鞑子……”那人义愤填膺地回答道。
多铎就算涵养再好,再怎么在乎大将风度,也不由得生气了——你史可法要做明朝地忠臣,也犯不着要骂我们地祖
小地扬州城。不过弹丸之地,又怎能阻挡我八旗大面部一个轻微的抽搐,然后眯起了眼睛,手抚腰间的刀鞘,冷哼一声:“这个不知好歹的腐儒,难道以为本王的刀就不快吗?”
“大将军,外面的将士们都等不及了,您就赶快下令攻城吧!”
多铎并不着急。“细作那边是怎么回报地?”
“据细作探得。史可法从昨日起,就对城中百姓贴出了告示,说是此时守城。全由他一人承担,即使城破也不会累及百姓,所以叫大家尽管安心,不必骚乱。”
多铎嗤笑一声,站起身来,背着手悠悠地踱着步子,“看来,史可法已经自知必死,估计连遗书都写完了。他既然想死,那么我就成全他。只不过我叫八十万百姓给他殉葬,他不知道是悲是喜呀!”
接着,停住了脚步,“你出去通知,令甲喇额真以上的所有将领立即到大帐来。”
等所有参与军事会议的将领们全部抵达之后,看到多铎正坐在一张偌大的沙盘前,漫不经心地将城西两座小山上的炮口调了调,一致对准扬州外城的西北角。“明日拂晓,就开始试炮,寅时一到,立即发起总攻,就从这里突破,争取两日之内解决扬州。”
“嗻!”在列将领听毕之后,齐刷刷地拔出雪亮的战刀,齐声喏道。
“杀光南蛮子,夷平扬州城!”
“活剐史可法!”
多铎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于是也郑重其事地抽刀出鞘,同大家一同扬起:“好,这刀刃好久没尝血了,明日就让它喝个饱!”
……
第二天拂晓,开始试炮。由多尔衮精挑细选出来的炮手果然技术老道,第一炮发出,只听一声惊天动地地吼声,就像是平地响起一个闷雷,西关地城楼立即被掀去一角。在城上助战的百姓,不由一齐发出惊恐的叫声,就是守军也有些惊慌失色。接着又试了几炮,每发都准确无误地落在厚厚地城墙上,把用米浆浇灌,夯得相当结实的外城城墙轰出了一个个或深或浅的凹坑来。
清晨的太阳终于升起在地平线上,全身披挂整齐的多铎站在浓重的露水中,举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过后,对于试炮的效果非常满意。于是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手势,身旁的传令官立即举起旗帜,做了一个发起总攻的号令。
顿时,二十余门红衣大炮分别从两座山头的炮台上齐声轰鸣,声如滚雷,震得脚下的地皮都颤动不已,硝烟和火药的气味顿时浓重地弥漫开来。多铎贪婪地用鼻子吸了吸,但凡喜欢征战杀伐的人,都早已爱上了这种战争的特殊气味。
不要以为满洲军队单单只是娴于弓马,将冷兵器的战争艺术发挥到极致,他们在掌握火器和利用火器上,是极其迅速而好学的,这时候的清军,与康熙抑制火器发展之后的清军比起来,是绝对不可同日而语的。自从明军用红夷炮在宁远及宁锦之战中重挫了后金军之后,后金军决心学习汉人的火炮制造技术,以缴获的明军枪炮为模式,在广宁开设了专门的铁矿和铸造厂,并且派遣贝勒一级的人物去亲自监督。他们利用归顺的汉族工匠智慧,创造了“失蜡法”,使铸炮工艺领先于明朝,并在战争中广泛使用,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到了松山战役之后,清军的火器装备和大炮上的优势,已经完全地超过了明军。
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黄昏,天幕已经被硝烟和粉尘遮蔽了颜色,如血的残阳也匆匆地落下,只留下片片绚丽的晚霞来默默地见证着扬州的繁华即将彻底破碎的最后一个晚上。
终于,当大炮的炮口已经发红,不得不轮流泼水来降低温度时,一直集中火力猛攻的西北角城墙上,被轰塌了数处。明军和守城百姓们根本来不及填补缺口,新的一轮炮轰再次袭来,他们不得不抱头分散躲避。每一颗炮弹落下,都溅起无数飞沙走石,还有若干人的残肢断壁,护城河里,已经漂浮了不少破碎的人体器官和血淋淋的肠子脑浆,格外触目惊心。
西北角的缺口越来越大,终于距离护城河不到五丈高了。拜音图、图赖、阿山等人跨下的战马早已经不耐烦地用蹄子敲打着地面,打着响鼻了,而他们身后的众多将士们也纷纷跃跃欲试,血液沸腾了。
回头看了看山头上的旗语,几位大将们一齐做了手势。顿时,号角声起,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和马蹄声,衣着鲜艳的八旗大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咆哮着奔涌而出,霎那间,遍布了满山遍野。
城头上躲避了许久的明军也忙不迭地出来开炮,然而收效却远远没有清军的炮火大。经验丰富的满洲骑兵们先是趁着发炮的间隙时队形分散着策马飞速地向城池驰骋而去,即使不断有炮弹落在身边,或者炸飞同伴也毫不在乎。在脱离城头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后,他们又纷纷跳下马来,利用工兵随后送来的登城器械,气势汹汹地越过护城河,朝着西北角的偌大缺口攀登而上。
当大批清军冲到城根下时,史可法安排的弓弩手和火枪手们也立即填补到缺口前,箭矢和弹丸也如同冰雹般里倾泻而下,立时,就杀伤了大片清军。然而这些满洲人丝毫不惧死亡,刚刚一个士兵惨叫着倒了下去,很快就有另外一个士兵带着满脸的杀气踩踏着他的身体继续前进。
与此同时,随后赶到的清军弓弩手们也分成了前后三列,由盾牌手保护着,整齐有序地轮流单膝跪地,仰面拉弓,向正前方的天上射箭,利用箭矢的抛物线,将明军的守城士兵一个个射成了刺猬。
这一切,在多铎的望远镜里,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明军的炮弹也不时地落在小山附近,虽然没有炸毁炮台,毕竟也放倒了众多树木,不断有断裂的树枝掉落下来,潮湿的泥土也落了满身。天色彻底阴暗下来,从冲锋号角响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面对尼堪派来请示的人,他冷着脸下令道:
“叫他去前面指挥!拜音图、图赖、阿山他们几个,必须到城墙根下亲自督战,后退一个杀一个,要不惜任何代价夺取西北角!”
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五十节 夜黑赏月
严令果然起了作用,几位固山额真、梅勒章京们亲至如倾盆大雨般倾泻而下的箭矢,挥舞着战刀督严厉地促着部下们不顾一切地向城墙的缺口上爬。每当一名清兵倒在箭下,另一个便补了上来。很快,尸体越堆越高,一些清兵甚至不需要梯子就能爬上城墙。清兵越上越多,杀也杀不尽,而且如星火燎原一般地迅速吞噬过来,伴随着刀刃入肉声和凄厉的惨叫声,守城明军越来越少,强烈的恐慌也迅速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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