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之后,阿济格有点发懵,他站了起来,讪讪道:“呵,他这还真没完了呢,故意和我过不去怎么着?”
伊图看了看这位骄矜放纵地大将军,忍不住好言劝说道:“王爷,皇上接到奏报说李自成未死,于是大发雷霆,满汉大臣们谁也不敢劝,所以王爷您还是谨慎小心一点为好。”
阿济格自觉颜面尽失,然而却并不认为自己说了谎,于是大大咧咧地骂了声:“日,哪个龟孙子敢说本王谎报军功,本王找他算帐!”
旁边的谭泰赶忙拉了拉阿济格的袖口,小声说道:“好啦,王爷还是暂时忍忍吧,清者自清,事实到底如何,迟早会水落石出的,到时候再追究这个也不迟,还是不要再惹皇上发火了吧。”
阿济格也意识到自己此时在伊图面前说了什么样的话都会被照实告知多尔衮,所以也自觉失言,就闭上了经常闯祸的嘴巴,送走了伊图,就径自上马去了。
后面的巩阿看着阿济格走远了,这才冷嘲热讽道:“这回好了,咱们辛辛苦苦一路追剿流寇。没累死也差点热死,好不容易积攒点功劳,这下可好,他一人就给全毁了!”
谭泰和巩阿兄弟几个一向不对付,早有积怨,况且巩阿地嘴巴又比较损,皇太极在时,他曾经因为故意隐匿巩阿的弟弟济马护奏报一事而遭到皇太极的严厉斥责,心情郁郁地出门之后,又在十王亭前和碰巧遇到的巩阿大吵大骂一顿。结果这下可好,两位一起受罚,谁也没占了便宜,更倒霉的是双双丢了官职,于是这个梁子就结得更深了。
见巩阿现在又开始说风凉话,他顿时把脸拉了下来,厌恶地瞥了对方一眼,“你少在这里马后炮,英亲王若是真的说了谎,你怎么不早点上折子揭发?现在倒成事后诸葛亮了,早干什么去了?”
“你撑,你继续撑,看到时候倒霉的是谁!别以为皇上那么容易唬弄,到最后把大家一股脑儿地搭进去,可就谁也笑不出来了。”巩阿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
谭泰涨红了脸,“你再瞎嚷嚷一个?说起谎报军功,还少了你的份儿?别以为你那些个龌龊事儿我一点也不知道,你究竟剿了多少流寇,还是趁机杀了多少百姓充数,我可是一清二楚,当心我一个不痛快,把你地老底全都抖落出去,看到时候谁更倒霉!”
其实这种事情在军中并不少见,尤其是剿土寇时因为鱼龙混杂,服色不一,所以把一些壮丁当成贼寇一起剿了充战功地事情也是时有发生,你做我也做,就连上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已成为一条不成文的规则。所以,当谭泰这样说时,巩阿不但没有半点忌惮,反而越发得意:“好啊,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都是坐一条船的,谁都不会水,你把船底儿捅漏了,大家伙也只好一起喂王八了,哈哈。”
说罢,一夹马腹,扬长而去,只剩下谭泰一人在后面生闷气。
却说这出征获胜地阿济格突然变成了有罪的人,虽然胸闷至极,但却不敢发作,也只好老老实实地遵照弟弟的谕旨行事。进城后他先到了午门,这里冷冷清清,一点欢迎的气氛也没有,似乎连矗立在旁边的蟠龙华表都在冷冷地嘲笑着他。因为阳光刺眼,他也只好撑起伞盖来坐在午门前,默默等候随后归来的诸王、贝勒、贝子及各位固山额真来此会齐。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有嘴巴快的人向多尔衮奏报了阿济格张盖坐午门外的事情,这无疑是火上添油,于是多尔衮立即令人出来传旨,叫众人各自回府,不必入宫觐见,至于陛见之礼,到初五再行。
阿济格一听,顿时期不打一处来。多尔衮不出来迎接他也就罢了,哪怕派个有身份的人来代为迎接也好,可是出来的竟然是个区区宦官,还趾高气扬地传口谕,叫他干等六天,哪有这样对待凯旋而归的功臣的?多尔衮这样做也太过分了些,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妨私下底说,何必叫他在这三军面前如此大失颜面?他很想当场发作,不过幸亏有谭泰和吴三桂等人在旁边好说歹说地拦着,这才没有惹出事情来。
郁郁地过了六天,到了九月初五的觐见之日,更郁闷的事情发生了,这下算是彻底引爆了火药桶——在朝堂上论功行赏,赐吴三桂、尚可喜竹朝衣各一袭,马各两匹,以下将领包括蒙古各部随征的将领、贝勒们都赏赐了数量不等的金银衣物。特别是对吴三桂,更是另眼看待,晋封为亲王。要知道,清朝打开国以来,也没有一个汉人可以爵至亲王的,吴三桂这一次算是开了个先河。
与春风得意,被一大堆人围着恭维的吴三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次出征的主帅,论功劳也绝对是头功的阿济格,在赏赐的诏书里却一个字都没有提过。不但没有赏赐他一金半银,甚至连叫他回家去闭门思过的话都没有,这种冷处理对目前的阿济格来说无疑是最为尴尬和难堪的。
更要命的是,整个庆功会上,多尔衮不但面若冰霜,甚至连正眼瞧他一眼都没有过,好像压根儿就没有他这个人存在似的。宴会刚刚开始,多尔衮就例行公事似地向众位功臣们敬了杯酒,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就自顾自地退场了。
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八十六节 朝堂戏场
家嘴巴上不说,不过每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清楚,不提阿济格的功过,并不是就打算这样敷衍了事,恰恰是清算惩治的前兆。山雨欲来风满楼,聪明点的人也应该赶快去关窗掩户了,多尔衮嘴巴上不说,却也给了阿济格这么一个作自我检讨的机会。若是诚心悔过,那么自然可以徇情减轻处罚;但若是仍然执迷不悟,那可就不客气了。
不过,政客们的特点就是精明而自私,与己无干的事情当然要高高挂起,免得多嘴多舌给自己惹麻烦,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好心人来提醒阿济格,赶快上折子请罪,给多尔衮一个原谅自己的理由,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可惜的是,阿济格本人并不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道理,于是事态只能向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
满座皆欢,一人向隅,阿济格简直郁闷透顶。这位一贯骄纵自矜的王爷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若是论起战功,还有替大清开疆拓土的能力,当今朝野有哪个能及得上他的?天聪年间和崇德年间,他每次入关劫掠后凯旋而归,皇太极都是亲自出城迎接的,接风洗尘的庆功宴上也是亲自敬酒,对他温言抚慰。可是现在看看多尔衮这个亲弟弟是怎样对他的?自从执政以后多尔衮就没给他一个好脸色看过,点名训斥都好几次了,甚至在谕旨中也公然指责过,要知道那可是要登在邸报上。发给所有官员的,这个脸面算是丢尽了。去年从庆都凯旋回来,多尔衮居然没有派任何人去迎接他;这一次,没人迎接也就罢了,居然还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闹了半天原来他还功不抵过,要被治罪了!这样地待遇,怎能不让在外辛苦征战了将近一年的阿济格愤懑不已?
他谁也不理会。独自一人在那里喝闷酒。几杯烈酒下肚。心头的火苗越窜越高。这时候,他听到谭泰在旁边向步兵统领何洛会打探朝廷上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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