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所料不错,正是如此。”
我就奇怪了,事情表面上看起来也并不复杂,既然李倧一心想要废黜李淏,那么干脆就给多尔衮上疏提出这个请求算了,反正多尔衮也早就想除掉李淏了,这样一来还不是正中下怀,何必搞这么多手脚?转念一想,恰恰相反。这条路子绝对行不通。李倧怎么可能知道多尔的这种心思?若是知道了,恐怕就会恍然大悟,重新信任李淏了,那么多尔地意愿又怎么能够实现?多尔衮究竟要做什么?难道是坐山观虎斗,看着朝鲜党争倾轧,自相残杀,等到差不多了,他就坐收渔翁之利?似乎也没这么简单。他定然对朝鲜政局上有一定潜在的控制能力。否则势态只能朝着他意愿之外的方向发展。况且他现在并不准备直接插手朝鲜政局。更不打算出兵去控制,那么他究竟会选择什么方案来解决掉李淏呢?
如果我是他,我应该会选择扶一派打一派,也就是假手于人,借着李滚的刀来杀掉李淏,然后扶植李滚上位,让他当一个完全听话的傀儡兼儿皇帝。问题是。这个李滚极有可能就是清西派支持的对象,他上台对多尔衮没有任何好处,多尔衮没必要舍弃一个棋子,来另外一个同样不听话的棋子。
坏了,多尔衮是不是想借机灭亡朝鲜,或者
鲜?等李滚杀了李淏,多尔衮就借机以为李淏报仇的朝鲜“平乱”。反过来将李滚及其清西派大臣们杀光。将朝鲜国内意图“反清复明”地势力一并铲除,最后废黜朝鲜王室,将朝鲜并入大清版图。
这个可怕地念头让我再也无法平静了。我开始惴惴不安,若多尔衮地手段和目的确是如此的话,我岂不是成了国破家亡的浮萍?对于一个皇后来说,娘家败落绝对不是一件小事,我怎么能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而毫不作为?
我沉吟了许久。光凭这些推测就去找多尔衮,劝他罢手,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他不但会生气,更会对我心生警惕,这样做绝对是最愚蠢的。那么我究竟该怎么办呢?左思右想,我也没有任何灵感,看来,只好悄悄地给李淏提个醒,叫他提防李滚,免得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还连累家国被灭。
于是,我命阿准备文房四宝,研好墨汁,铺好纸张。提起笔来,我反复斟酌了一阵,该怎么写呢?把我刚才地分析都告诉李淏?这样不好,万一事情并非如此,岂不是误会了多尔衮?到时候指不定还要生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端呢。所以,还是言简意骇,点到为止算了。
我很快写好了书信,封严实之后交给了陈医士,“你想办法叫人把这书信送给殿下,一定要注意隐秘,千万别让它落到了他人手里。”
陈医士接过书信,慎重地揣好,“请公主放心,微臣会行事缜密,保证不会泄露的。”
“好,那你去吧,一定要尽快让殿下看到信,否则就迟了。”我叮嘱道。
陈医士走后,我坐在炕上想了很久,也依旧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桩难事。看来,李淏能不能避过危险,朝鲜能不能保全,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很平静,既不见江南有什么叛乱事件闹出来,也不见朝鲜国内有什么动静传过来,似乎天下太平,一切无恙。十月二十五日,多尔衮终于带着他那庞大的狩猎队伍出发了。由于我的身体状况不怎么好,需要安心休养,所以多尔衮临时改变了主意,令多铎留守燕京,总领军政大权,署理日常政务。
这一天早上,他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似乎心情也挺愉悦,完全不像平时那副阴沉冷漠地样子。我踮着脚为他戴上了镶东珠地黑狐暖帽,然后伺候他穿上貂裘外褂。一面忙活着,一面忍不住叮嘱着:“皇上,现在彻底入冬了,燕京都滴水成冰,想必永平那边就更是寒冷了。你要注意身体,千万别着了风寒。”
他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回答:“知道了,我身边有那么多人伺候,你还担心用得着担心这个?”
我终究还是不放心,这种北风呼啸,大雪纷飞的时节,山高路滑,潜在的危险不知道有多少,虽然有众多人保护,我不能因此而高枕无忧。“你可别疏忽大意了,尽量少走些地方,尤其是口外,尽量别去,那里是蒙古人地地盘,鬼知道他们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异心,还是小心防备才是。”
“少走些地方,还有多少猎物可打?猎物少了还有什么意思?”多尔不以为然地说道。他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你就老老实实在宫里休养着,别亏待了咱们儿子。等我回来之后,每天都陪着你。”说着,就弯下腰来,摸了摸我的肚腹,将面孔贴在上面,“宝贝儿子,你听阿玛的话,在里面好好睡觉,没到出来的时候可千万别在里面瞎折腾!你要是经常踢你额娘的肚子,就别怪阿玛将来不疼你!”
我被他逗笑了,倒也忘记了刚才的忧心,“呵呵,经常踢我的肚子才好呢,否则怎知道他是不是个活泼强壮的小家伙?你以为你这样威胁他就怕了?人家保不准过后踢得更厉害呢,就向你示威了,怎么着!”
多尔衮直起身来,捧起我的脸,轻轻地吻了一记,柔声道:“好好将养,有什么要紧事就马上派人通知我,我不会走太久的。”
“嗯。”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这一次狩猎的规模,比起春天时的那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由于江南既下,大清统一中国的趋势已经逐渐明朗,所以举朝上下都涌动着一股积极向上的势态,人逢喜事精神爽,于是这次出猎也相当于一场别开生面的庆功会了,自然要格外隆重热闹。
大清门外,宽阔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七八千人马。但见红缨如云,仪仗蔽日,如树林一般的各色旗帜密布其中,在北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一派煌煌之貌。皇帝出行,几乎奢华繁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随行的王公贝勒,朝臣将领们十分齐整,他们个个衣甲鲜明,骑着高头大马,在行列中肃然等候着。在隆重的礼乐声中,多尔衮所乘的銮舆到达广场。刚一下辇,众人立即齐刷刷地下跪行礼,齐声高呼万岁。这声音从近万人口中呼出,有如地动山摇,极其雄壮。
大清门前临时搭设起了一个祭台,这个祭台是为满洲的佑猎之神,所谓“班达玛法”而设。据说此神可以保佑狩猎者收获丰盛,也同时保护狩猎者自身的平安。杀牛宰羊,奉上祭品之后,多尔衮在萨满祭司的引导下,用满洲礼仪郑重其事地祭拜着他们的神。仪式结束之后,方才在众多巴牙喇护军的护卫之下,登上了庞大堂皇的金鉻车。车门关闭的同时,五凤楼上的鼓声也一声声响起,响彻着大半个紫禁城。
我带领着内外命妇近百人,跪在门外,低头恭送皇帝出城。浩浩荡荡的队伍一时半会也过不完,倒是这冰冷的地面,实在让膝盖难以忍受。
北风凛冽,干冷干冷的雪末打在脸上,一阵阵冰冷,尽管我穿了厚厚的朝服,然而肚子里的孩子却似乎也能感受到外面恶劣的天气,突然不安分地躁动起来,很痛。我微微地蹙起眉头,勉强将喉间的呻吟压抑下去,一手撑地,一手暗暗地摩挲着肚子,希望能够让孩子安静下来,不要在这样的场合下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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