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胡思乱想,陈圆圆大概也意识到了不应该说这些不开心地话题影响我的心情,于是收敛了愁容,笑道:“说来也怪,吴梅村这人我也熟悉,也算是才高八斗,出口成章的大才子了,想不到也如无良文人一般,搞起剽窃的勾当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若是传出去,还不得被外人笑死?”
“哦?有这事?”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娘娘不记得了?两年前我在盛京耽搁过两三日,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曾经诵过几句诗,其中就有‘家本姑苏浣花里,圆圆小字娇罗绮。梦向夫差苑里游,宫娥拥入君王起。’这些句子,说来也就奇了,我并没有把这些诗句传出去过,他怎么会一字不差地学了个完整?莫非娘娘……”
我顿时尴尬不已,当年我“剽窃”吴伟业的诗词,现在反倒成了吴伟业“剽窃”我的,真是天大地笑话。文人重名,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吴伟业地面子可就丢大了,以后能否在诗坛上混下去都难说呢。我该怎么解释?看来我以后若再想“剽窃”纳兰性德的词也要小心了,免得到时候再传说他“剽窃”我的词,那么他地声誉岂不是毁于一旦?
无奈之下,我讪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兴许纯属巧合?”
“哪有这么巧的……”
陈圆圆刚刚说到这里,阿就进来了,正好帮忙替我解围,她取来了那封书信。我点头示意,于是阿就将书信双手奉上,交给了陈圆圆。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陈圆圆一愣,“这是……”
“我春天时曾经离宫出游,在淮安的运河边上巧遇了一位才子,他虽然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然而我已经猜测出了个大概,此人正是你的故人,冒襄冒辟疆。”
她拿着书信的手顿时一个颤抖,明眸之中,闪动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是惊喜,还是恐慌?“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他现在不和董小宛在一起了,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江苏游历,我们也还谈得来,于是也就认识了。后来他还曾去扬州,看他的意思,似乎是追寻旧日回忆。临分别时,他还写了这封书信,托我交给你拆阅。”我简要地将事情的经过对她讲述了一番。接着,朝那信上瞟了瞟,“你若不信,拆开来看看就知道了。”
陈圆圆赶忙拆开信封,仔仔细细地将几页信纸浏览完毕,这才彻底相信。折起信来,她神情怅然,低下头去,沉默许久,等再次抬头时,已经是泪眼婆娑了。我吃了一惊,虽然早知道她对冒辟疆旧情难了,不过她接到书信之后居然如此失态,就实在令人意外了。
面对我诧异的目光,她也醒悟过来,连忙擦拭了泪水,强作笑颜,“呵,好几年没有联系的故人,如今终于有了消息,我一时高兴过头,居然流眼泪了,让娘娘见笑了。”
我有些后悔了,看起来,冒辟疆在信里肯定说了不少令她动情的话,这类才华横溢的人,当然懂得如何抒情如何叙事。他会不会又想和陈圆圆鸳梦重圆?然而他不可能不知道现在陈圆圆是吴三桂的禁肏,难不成还想在太岁头上动土?怕就怕万一陈圆圆也动了同样的心思,回去之后经常琢磨着如何回到曾经的未婚夫身边,若是被精明过人的吴三桂知道了那还了得?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要是陈圆圆一个口风不严,招认出事情的经过,把我牵扯进去,吴三桂会怎么想?当然,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情,当然传不到多尔衮的耳朵里,我也用不着担心。怕就怕陈圆圆会就此倒霉,那我岂不是害了她?
出于这种担忧,我忍不住劝说了陈圆圆几句。她也很快恢复了正常情绪,说自己心里有数,不会让我为难的。之后,看看聊得差不多了,她就起身告辞了,我也没有挽留,让阿送她去了。
陈圆圆走后,我独自一人坐在炕上,周围又和以往一样清静了。香炉里袅袅升起淡淡的青烟,香气怡人;窗子边的花盆架上,几株名贵品种的菊花陆续绽放,争奇斗艳,煞是养眼。我怔怔了一阵,叹了口气。多尔这一去起码也要二十多天,但愿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我们的孩子也能平平安安地出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也没有多少奢望了,剩下的,也许就是但愿人长久了吧。
……
再说多尔衮这边。打二十五日起,他的銮驾从皇宫出发,出京师齐化门外出行,带着一大帮子王公贵族和心腹爱将们,一路之上边走边行猎,足足磨蹭了七天,才进入河北境内。按理说,他原计划是去永平[唐山]的围场,那么就应该继续向东走,抵达两百里外的卢龙县,然而他出蓟县之后就突然改变了主意,令队伍掉头北上,说是要去平[后来的碦喇城,今属承德],.了口外,那边虽然森林茂密,草原广阔,河流众多,风景秀丽,然而却并没有来得及修建围场,多尔衮这时候要去的话,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跟行军没啥区别,这岂不是委屈了皇帝?再说了,由于没有安排,保卫工作就格外麻烦,要想在平这个荒郊野外保证皇帝的绝对安全,还真不不是容易的差事。
于是,负责此次保卫责任的何洛会无可奈何地跑来,小心翼翼地问多尔,要么暂时将就一下,凑合着先去永平?
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一百零二节 君臣共浴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带一些人先过去,在平找块不划出大约方圆百里的地盘,弄张地图,到时候不至于迷路就行。至于有什么人家住在那边,勒令他们立即迁走就是。等大军一到,就在那边安营扎寨,有没有行宫根本无所谓。”多尔衮轻描淡写地吩咐道。
何洛会有些为难,犹豫道:“这个……若是按照皇上的吩咐办,没有个五六天是肯定不行的。”
多尔衮略一盘算,“这里到平有两百里,最多两日就可以到,再有三天功夫做布置,也差不多了。这样吧,朕就先去遵化住上四五日,再起程去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何洛会见多尔衮主意已定,不好再劝,也只好答应了。随后,他就带了五百人马连夜出发,去平给多尔衮打前站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狩猎大军从蓟县出发,掉头向北行进,黄昏时分就到了长城脚下的遵化,当夜,住宿汤泉。
说起这个遵化汤泉,可的确是河北境内难得的好地方。它号称“京东第一泉”,.浴之地。唐太宗李世民、辽国的萧太后、明武宗皇帝、明朝蓟镇总兵戚继光都曾在这里洗浴和建筑亭台楼阁,并且立碑纪念。只不过,他们终究还是成了这里的匆匆过客,除了那越过燕山呼啸而来的北风,还有谁记得当年这里的盛况?
多尔衮等人来到这里,也算是故地重游。十六年前。也就是天聪三年,皇太极为扫清入关障碍,在这一年率精兵十万,入袭明朝统治下地关内地区。十月底,众将率兵绕道蒙古,从喜峰口等各处突入关内。八旗大军的兵锋十分犀利,短短半个月内就连下数座边城。也就是在这次进兵中,奔袭马兰的后金兵士。在从堡子店以北的大安口向马兰进发的路程中。发现了温泉这个地方。于是这些千里奔袭的兵将们。纷纷脱下征衣,跳入水中。在这里洗了一次畅快淋漓的汤泉浴,既洗去了仆仆征尘,也驱除了身体的疲劳。因此,多尔衮在事隔多年之后,又免不了想起了这段往事,到了遵化地第二天下午。就带领着一班满洲贵族们直奔汤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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