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听到旁边的依雪说道:“王爷,福晋她昏迷这样久,肯定一时间受不了这样强烈的太阳光,奴婢这就去找点东西把窗子遮住。”
“好,你快点去吧!”是多尔衮的声音,这时听到拧湿布时的“嘀嗒”的水珠掉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好像是阿娣在准备巾帕好帮我擦拭方才我咳嗽时沾污嘴角的汤药,多尔衮说道:
“我自己来好了,你快点去找医官过来!”
“是。”屋子里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可能是阿娣急着去找医官和依雪正在忙着遮掩窗子,这时多尔衮坐在我的床榻边,小心翼翼地将我的上身扶到他的臂弯中,然后一手轻柔地用巾帕帮我擦拭着脸庞,一面擦拭,一面轻声说:“熙贞,没事了,你尽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这次光亮大大地减暗了,室内也跟着幽暗许多,我的瞳孔终于勉强适应了,尽管视线还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看清多尔衮那张忧虑和关切的面容,和他眼中兴奋和欣喜的光彩:“这回能看清了吗?”
我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觉得全身滚烫,头痛目胀,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是酸痛的,这时还隐隐感觉到了后脑的一阵阵微微地疼痛,火辣辣的,看来伤口还真不小。但是我此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点了点头。
听到多尔衮长长地嘘了口气:“你清醒了就好,知道吗?你已经一动不动地躺了整整三天了,真是吓死我了,真害怕你醒不过来,或者是落下什么病根,那可就麻烦了,唉,赶快叫医官过来替你诊治诊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努力地撑着眼皮望着他,尽量用无所谓的眼光,然后勉强地笑了出来,声音微弱地安慰着忧心忡忡的多尔衮:“我没事,很……很好,除了脑后有点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必担心。”
“熙贞,你不要多说话了,现在你刚刚醒转过来,不能累着,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他打断了我的话,“对了,刚才的药你还没有喝进去,来,我喂喂你。”接着他伸手把旁边柜子上的一只药碗取过来,然后开始用汤匙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喂着我,生怕把我呛到,尽管这药很苦,要照平时我还真的喝不下去,可是由于这次是他亲手喂我,这药居然也不那么苦涩了,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尽管身上仍然很难受,嘴里依然很苦,但心里面还是甜丝丝的,好像从此就在他宽阔坚实的怀里继续依偎下去,享受着他的温柔,他的怜惜,还有他的……是爱吗?我的心很是虚弱,由于之前的那一夜的激烈反抗和在他的唇上狠狠地咬下一记,想起他当时那伤心凄凉的眼神和他无奈失落的话语,真不知道他此时对我还能“爱”得起来吗?
没多久,医官匆匆地赶来,在多尔衮的催促下帮我诊了脉,然后提笔开了个药方,多尔衮连忙一面吩咐阿娣拿去给药房配药,一面急切地问道:“福晋的身体怎么样了?有什么大碍吗?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
“回王爷,依在下看来,福晋她虽然脑后的伤口不浅,但万幸的是没有伤到脑髓,骨头上虽然有一些浅微的创伤,但悉心调养个月余,应该没有什么妨碍了,以云南白药贴敷,每日换一次药,直到创口愈合就无事了,唯一有恙的是福晋的头部受到了很强的撞震,可能短时间难以下床走动,并且头晕目眩大约五六日,才能慢慢地好转过来。”
“可是她为什么已经喝了几副药了却仍然高烧不退呢?”多尔衮焦虑地抚摩着我的额头,忧形于色地问道,“若是一般的发烧风寒,这两三日的功夫也该退热了吧?会不会有其他的病症呢?”他这么说着,我也感觉自己全身发烫,口干舌燥,如果有体温计的话,我真怀疑我现在的体温已经上升到四十度了,每呼出一口气,就觉得烫热无比,煞是难过。
“呃……是这样的,”医官沉吟着回答道:“由于福晋本身受了外伤,流血过多,一时间难以恢复元气,因此身子甚是虚弱,所以这发热一时间难以退去,不过请王爷放心,每个两个时辰就给福晋服下一剂方才新开的汤药,过了这个晚上,就可以退热了,到那时再无大恙了。”
“哦。”多尔衮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头关切地看了我一眼。
“不过,万一到了夜间,福晋的烧还没有退去的迹象,或者更严重了的话,就立即传唤小人前来诊治,以免耽误最佳时机。”医官的神色似乎不是很轻松。多尔衮听了一愣:
“你的意思是说怕她还会有其他潜伏未发的病症?那会是什么病呢?”
“这个小人一时也无法确定,不过这个推测也只是‘万一’,可能性极小,一般来讲不会发生的,但出于慎重,还是提醒一下王爷。”医官谨慎地说道。
“哦,是这样的啊,”多尔衮微微地皱起了眉头,用手指轻轻地叩了叩额头,思考了一下,然后吩咐道:“你先退下去吧,本王会守护在这里的,到了晚上如果还没有退热的话,自然会派人传唤你的。”
“是,王爷。”
医官退下后,多尔衮回过脸来看着我,刚才皱起的眉头此时又舒展开了,而且眉目间还隐含着笑意,我知道他是装出来给我看的,他正在掩饰着内心的忧虑,但是又不想让身为病人的我着急,只听他柔声安慰道:“熙贞,你放心地休息一会儿吧,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医官一向谨慎小心,危言耸听的,你不要当回事,到了晚上烧退了就没事了。”
我也报之以微笑:“呵呵,我怎么会相信那些吓人的话呢?我这人一向福大命大,你看,我从那样高的台阶上跌下来都没有大碍,不但捡回一条命来,眼下既没有破相又没有残废,还能好好地在这里跟你说话,只不过是几天不能下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唉,你少故作轻松来宽慰我了,你不知道当时我得到消息的时候有多么吃惊吗?当时一个整理花园的园丁发现你时,都不晓得你在地上躺了多少时间了,不但流了一大滩血,甚至都结冰了……当时我赶到的时候,你的鼻息几乎都没有了,摸摸脉也若有若无,怎么唤也不醒,唉,我真是怕……我多尔衮十五岁的时候就征战沙场,多少风浪都经历过了,可是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怕过,现在想想,都是心有余悸……”多尔衮说到这里几乎有点动容。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居然会变得如此容易感情流露,完全没有他平日里的从容平和,我默默地听着他的话语,心里面渐渐涌起一丝酸楚,看来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冷静沉稳,实际上他的内心也有柔软的角落,只不过他平时很难表露出来罢了,其实他的骨子里,还是一个性情中人,和其他英雄豪杰,枭雄政客比起来,他的人性中还是有一丝温情的,这正是他值得我用心去爱的地方,但是,这点温情,也是造成他最后悲剧的罪魁祸首,他没有输在才智,而是败于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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