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越发狐疑了,想到他听人汇报时,得知白天猎场里出事故的时候,小慧正好也在现场,看到了东海,还有巴图尔晖台吉的儿子受伤的经过,是不是吓着了,所以才会做噩梦。但是这又和东海要杀她有什么联系呢?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就照实说出来,让阿玛帮你分析分析。要不然,保准你明天睡觉还做噩梦。”多铎说着,伸手摸了摸小慧的额头,湿漉漉的都是冷汗。于是顺便用袖口替她擦拭擦拭。“再说了,你有什么话,不跟阿玛说,难道还要跟别人说?你更信得过别人?”
“那,那么女儿现在说实话给阿玛听,阿玛您可要替女儿保密,不要告诉别人。连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能告诉。”
多铎见她这样谨慎小心的模样,就越发觉得好奇了,也就没有了先前完全不当回事的轻慢了。“什么古怪的想法,这么机密,还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她迟疑了一下,不过她现在能够彻底信任的人,也只有多铎了,于是她吞吞吐吐地把想法说了出来:“是……是这样的,二阿哥怕我把见到的事情说出去,对他不利,所以要杀了我,这样我就不会泄露他的秘密了。”
多铎先是一惊,不过接下来就更加困惑了,这事情实在有些诡异,而且也太荒诞了。东海虽然平时调皮些,偶尔会闯些小祸,就算被小慧看到了,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呀。“怎么可能,太离谱了吧。哦,是不是你梦里面撞见他闯什么祸了,所以他才这样?早说过了,梦是假的,也只有梦里的东西才会这样离谱,你还当真了,至于吓成这样?”
第九卷 净土千秋掩风流 第二十二节 烛光笑容
尔玛慧见多铎不肯相信她的话,有些急了,“女儿说面的,而是真的。下午在围场的时候,二阿哥他……”说到这里,却仍然有些犹豫,只得低头搓着衣角,很是紧张。
多铎见她这个吞吞吐吐,欲诉还休的模样,就觉得其中有什么隐秘了,这一次他端正了神色,郑重其事地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照实说吧,阿玛跟你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要是您真的告诉别人了,怎么办?”
“阿玛要是说话不算话,就变小狗。”
小慧见多铎这一次的保证确实很严肃,不再像之前那样开玩笑的态度。于是,这才压低着嗓音,好像生怕隔墙有耳一样地,将她白天时看到的一切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讲毕,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多铎听完之后,眉头皱了起来,神色也格外地凝重,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慧等了好久,这才忍不住地问道:“阿玛,您究竟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呀?女儿可一句谎话都没有,所说的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
他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抚在她的肩膀上,极认真地问道:“那么,下午审讯的时候,你确认你的口风把得很紧,一点也没有泄露出去?”
她连连点头,“是的,女儿知道这事情说出去肯定会对二阿哥不利的,所以一点儿也没有招供出来。”
多铎感觉这事情地确很棘手。根据他的经验。如果真的撞见什么别人的隐秘,越是吓得不敢开口揭露,对方就越是起疑,就越是日夜担心这个秘密早晚会被泄露出去,只有杀人灭口才是最好的办法。否则,知情者的存在就像埋藏在后院地下的火药,随时会被引爆一样,让人寝食难安。对此。知情者最好的办法并不是逃避。而是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动手之前就及时出来揭露。反客为主。这虽然铤而走险,但不失为险中求胜地一种办法。
可问题是,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只有八岁地东海。一个八岁地孩子,怎么会想到杀人,而且还能用这样高明且不留痕迹的方式杀人?这实在太匪夷所思,违背常理了。
东海这孩子。是他看着出生的,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就抱来身边,悉心照料,他甚至亲手给他换尿布,洗屁股,盖被子,生怕有个冷着热着,感冒发烧的。他看着东海从襁褓里的婴孩到牙牙学语。他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阿玛”。而这句“阿玛”。是面对着他,冲他挥舞着胖乎乎地小手,露出甜甜的笑容时叫出的;他看着东海从爬行到学会走路。第一次能够蹒跚地走出几步的时候,孩子笑得好开心,好兴奋,虽然很快踉跄着要摔倒,不过他是敏捷地张开手臂,扑到他怀里的。他那双温热的小手紧紧地抓在他的腰间,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感到心头仿佛一烫,那种感觉很温馨,好像幸福要从心底里荡漾出来一样。东海那时候,努力地扬起小脸来,望向他地眼神,纯真而充满了信任和依赖。
他曾带着东海到集市上去玩,路过一家民居门口地时候,东海被一只老母鸡和一群紧紧跟随它的小鸡吸引住了,蹲下来好奇地看了许久。然后,指着那老母鸡,说:“额七克,您看,您像不像它?”他很诧异,“我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像老母鸡?”东海又指了指躲在母鸡翅膀底下那只毛茸茸的小鸡,用稚嫩地童音说道:“当然像了,额七克就像老母鸡,东海就像小鸡仔。有再大的风雨也不怕,额七克永远会保护我的,就像老母鸡保护它的小鸡仔一样。”
多铎虽然已经有很多个儿女了,不过他们出生的时候,他要么在外征战,要么忙碌于公务;他们学说话,学走路的时候,他要么在外面声色犬马,要么在小妾房里作乐。也许是年少轻狂的缘故,他从来不去想那些沉重的责任,只喜欢及时享乐。然而,究竟是谁改变了他,是无情流逝的时间,还是她,熙贞?
也许,真正的改变就是东海出生的那一次吧。他第一次真正地知道了女人的辛苦,知道了一个生命的诞生是如此的艰辛和危险。她在生死一线苦苦挣扎的时候,他虽在身边,却无能为力。那时候,他曾经想过,荣华富贵又如何?耀世功勋又如何?如果要他眼睁睁地看着最心爱的女人死去,那么他宁可一无所有。若失去了她,赢得了世界,又能如何?
他在下意识里,经常把东海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或者,他真的在可怜巴巴地奢望着,幻想着,这是他和熙贞所生的儿子,这是他们的感情见证。当东海第一次说话,呼唤他为“阿玛”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竟答应了。在答应的时候,他的眼眶里面竟然潮湿起来。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一个赳赳武夫,一个征战沙场二十年,杀人不眨眼的将军,竟然会为稚儿的一声呼唤而流泪,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两三岁时候的东海,漂亮纤细得像个女孩子,长得酷似他的母亲,无论是白皙柔嫩的皮肤,红润小巧的嘴唇,乌黑浓密的头发,还有那双盼顾生辉的眼睛。他只要一有空闲,就去抱着东海玩耍,亲吻揉捏他胖乎乎的小脸,恍惚间,他好像真成了他的父亲一样。
因为这种种复杂的因素,多铎对东海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即使东海回宫之后,他也经常借故去探望他。东海现在渐渐长大,渐渐有了男孩子的模样,也越来越像多尔衮了,不过却丝毫没有和他这个叔叔生分的意思,依旧还像当年一样。远远地瞧见他来了。就兴奋地喊着:“额七克,额七克,您可算来啦,侄儿快要想死您了,快抱抱侄儿!”同时,张开手臂,像欢快地小鸟一样飞快地扎到他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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