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凛轻啜了口茶,抬眼看面上淡然的苏妙仪,一时无话。眼前这位虽是他女儿,却因她母亲周边静之故,自她俩岁起便从未认真教养过这个女儿。待苏妙龄出生,他把所有宠爱都给了苏妙龄,哪里又还记他也曾有将苏妙仪当心尖尖捧在手上的日子。
两个女儿长大,容貌各有千秋。当相对于苏妙仪的盛气凌人,苏凛更喜爱苏妙龄的含蓄内敛。因而最后,他更是彻底忽略了苏妙仪,直到苏妙仪下毒害苏妙龄,他才恍然记起他还有个女儿。
但他对苏妙仪的关注也就是那段闹得鸡飞狗跳的下毒事件以及她决意离家的那几日。
她走了,他也将她抛之脑后。
杨亦如心疼道:“外头不比家里,你瞧瞧不过离家数月,竟瘦成这般了。”说罢又苦口婆心的劝,“婠婠,日后好好住家里,莫要和你爹闹脾气了。”
苏妙仪笑道:“夫人好意无缘心领了,但却是不能回苏府的。”
苏妙龄惊道:“这又是为何?”
苏妙仪信口胡诌,“我下山时师父叮嘱,若要苏家后宅和睦,我便不能见苏家人的。”
苏凛听罢,推掉手上的茶杯,冷声道:“又哪里听来的混账话!”说罢,冷冷扫她一眼,“我知你恨我,可你想想你对你二妹妹做的下作事。倘若那天未被发现,如今站你面前的可就一堆尸骨了!小小年纪便学你母亲那般恶毒,我不过训了几几句,你倒是恨上了!”
苏妙仪起身,念了句阿弥陀佛,“侯爷何苦来哉。小人既已出家,便不管前尘往事。原先是小人的错处,小人已决定用一生赎罪,还请侯爷莫要旧事重提。侯爷能给小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小人只当感激不尽。”
苏妙龄道:“大姐姐,阿爹早已不追究那事了。我也尝试着原谅你。你听阿爹的话,往后咱们姊妹还像原先一样玩耍,互相扶持,岂不好?”
苏妙仪听罢,只笑着摇头,并未应下。苏妙龄不免捉急,她上前抓着苏妙仪的手,“大姐姐,可是阿华惹你生气啦?”
苏妙仪疏离道:“苏二小姐多虑了。”
“给脸不要脸的混账玩意儿!”苏凛拍桌,怒道:“你妹妹冰释前嫌,对你百般示好。你竟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拂她心意。”
苏凛动怒,杨亦如连忙拉住他,劝道:“孩子还小,不懂事呢。你发甚么脾气,若吓坏了孩子,可如何是好?”
苏凛道:“她也已十二岁,再过一年便可出嫁。届时便是做人主母的,再是这般,恐夫家也厌弃。”
不欲再看杨亦如演戏,苏妙仪道:“侯爷,苏大公子可在府中,小人过去请个安。”
苏凛听罢连连冷笑,“好好好,你到是分得一清二楚。”
苏妙仪如此态度,苏凛又想起了周边静。周边静是个美人儿,她性子温柔,如水一般。苏凛第一次在宫宴上见到她时就对她情根深种,求皇上赐婚。可是婚后方晓得,周边静的温柔只给另一个男人。他苏凛对她的好,她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待他永远是冷冰冰的,看他的眼神永远是高高在上的。而苏妙仪跟她母亲一样,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也跟她母亲一样,是个没心的。
想及那些年的时光,苏凛心寒不已,扬声道:“陈光,带她过去给大公子请安。”
苏妙仪施礼,“多谢侯爷。”
陈光领苏妙仪出门,眼见她竟毫不犹豫跟了出去,苏凛气得喘不过气儿,杨亦如和苏妙龄忙上前给他顺气。
苏妙仪打一进府便敏锐的感知到府中上下透着古怪。依方才苏凛在永乐侯府说的话,却是苏阳求了他过来接她回府。既是哥哥求情,如今她回府了,苏阳便该出现才是,怎地一直不见人影。
莫非苏凛接她回府还另有隐情?
满腹疑问,苏妙仪不敢外道,只随着陈光去了苏阳的院子。
苏阳院子略偏,自正房过去,约莫得半柱香时间。
两人路过荷池,池里几株残荷,岸上垂柳吐嫩芽。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树上一只鸟儿被惊扰,从柳梢头扑棱着翅膀飞往湖中亭子,立于亭角便不再动。
这鸟儿活得倒也肆意快活,苏妙仪看着,不免艳羡。
“大小姐来了。”
见了苏妙仪,门外站着的丫头朝里喊了声,替她打起门帘。待苏妙仪入了屋,方又放下。
苏阳还卧病在床,听得苏妙仪来忙让元宝扶他起身,本想坐到塌上,不欲让妹妹瞧出伤情。却不想元宝还没扶他坐稳,苏妙仪人已闯进来。
苏妙仪笑道:“多日不见,哥哥可大好?”
她笑吟吟站着,如出水的荷般亭亭玉立。一双眸子似是被水洗过了,干净而明媚,再不见昔日的混浊。苏阳看着怔怔的出神,他记得苏妙仪离去前,她满眼的戾气,而如今戾气消散,只剩了水的温情。
这大约是礼佛后心态较之往常更为平和,她的眸子也含了慈悲。苏阳暗想。
苏阳不知如何回她,只反问道:“妹妹可还好?”
苏妙仪道:“极好。”说罢上前扶住苏阳,瞧出他伤势不轻,又见他为了她心安极力忍着,一时如鲠在喉,“哥哥如何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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