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甚道:“怀恩候府到底有些权力,若不是她甘愿跟人走,凭侯爷一句话,便是世子也不敢轻易带走她。”
早时叶甚说放下苏妙仪,好好过日子。因而他娶了柳家小姐柳嫣,柳嫣性情温和,两人虽没有心心相印,却也举案齐眉。可午夜梦回,叶甚总能梦见冰天雪地里,红梅树下那一抹嫣红的影子。
那人拈花一笑,手中红梅却失了颜色,失了风骨。真真是: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然而冰肌玉骨的女子最终却逃不过命运的苛刻,到底落了泥淖,与他人为妾。
美人遭染,世人多怜惜。然叶甚却是恨,恨她的不识抬举,恨她的自甘堕落。
想到此前种种,叶甚觉得讽刺无比。他与她,不过是一场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闹剧,她要如何又与他何干。他凭甚么恨她,怨她?他的恨,他的怨,追根究底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苏阳道:“家妹性子乖张,原是犯了错惹得家父大怒,家父便与之断绝父女关系。前些日子家妹回府,也不过是小人厚着脸皮求得家父恩典,请家父去永乐候府带妹妹回府。原先还欢喜,家妹虽犯了错,父亲却还当她是女儿。如今想来,却是小人愚蠢,父亲既与她断绝关系,又岂会在乎她感受,他在乎的不过是外面那些疯言疯语而已。”
子不言父过,苏凛在对待苏妙仪这事上纵有许多令人诟病的行为,可到底是苏妙仪有错在先,苏凛无情在后。而苏凛又是父亲,苏阳当着外人的面说他不是,便是苏阳不对。
对于苏阳的说辞,叶甚不置可否。只是那个人,他不想管,但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陷入困境,一生无依无靠。
叶甚道:“念你一片诚心,便破例一回。”
苏阳大喜,拱手道:“小人多谢将军成全!”
叶甚转身,瞧他眉宇间抑制不住的惊喜之色,摆手道:“日后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小人。还有,我虽收了你,往后能走多远还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且大漠荒凉,沙场上刀剑无情,你做好准备就是。”
苏阳道:“朝阳铭记将军教诲。”
打发了苏阳,叶甚又独自一人背手立于亭子里,他望着岸上光秃秃的红梅,眼前又浮现了那人笑得明媚的脸。低叹了声,叶甚喃喃自语,“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日后是死是活再与我无关。”
站了些时候,叶甚转身回了院子。叶甚无妾室通房,便是早先伺候他的素琴,在柳嫣进门前他也将她打发出府嫁人了。因只有柳嫣一位正室,故而两人自成亲以来一直同榻而眠。
进了屋,见柳嫣坐在镜前描眉。叶甚在她身后站了片刻,便独自坐于一旁喝茶,也不扰她。
柳嫣从镜子里瞧着,见他低头,见他抬头,却瞧不清他眼底神色。她想,这大约是与镜子有关。
眉笔在眉梢处勾画出最后一笔,柳嫣方道:“爷瞧着这远山眉如何?”
叶甚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瞧着笑吟吟的妻子,索性也不喝茶了。放下茶杯,颇是认真的的瞧了一番,方笑道:“绣帘垂箓簌,眉黛远山绿。这远山黛配夫人是再合适不过的。”
柳嫣娇笑道:“爷总说自己是个粗人,如今却能信手拈来前人诗句,可见爷往日过于谦虚了。”
叶甚但笑不语,柳嫣又道:“爷今儿怎的回来这般早,倒叫妾身有些不适。”
叶甚道:“原也没甚么事,不过是几日后大宛太子进朝面圣,圣上命我晚些再启程回漠北。”
大宛靠放牧为生,民风彪悍,将士们亦凶猛无比。因而虽是个小国,却也能与大周朝对峙数十载。如今大宛太子进朝面圣,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周圣上恐生事端,方留下叶甚。
柳嫣道:“这却是好事。”
叶甚沉默不语,大约是想到了她不能与他共苦。柳嫣一时也尴尬,于是便道:“听府中小厮说苏大公子近几日皆在府前候着爷,这是所为何事?”
叶甚道:“他一心想投入我麾下,我瞧他倒是诚心诚意,今日便同意了。”
柳嫣一惊,诧异道:“那等养尊处优之人爷竟也收下?”
叶甚不语,只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养尊处优怎么了?至少别人愿意改。可她呢,不过想让她跟他去漠北罢了,若不想去直说即可,又何故装病。
叶甚盯得柳嫣不自在,口不择言道:“爷莫不是看在他是苏大小姐哥哥份儿上,方答应留下她罢?”
叶甚素来磊落,这事也不必瞒着她。于是点头,“是看在她面子上。”
柳嫣贴花钿的动作一停,微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色。面上尤带着笑,“爷倒是痴情。”
说完便细细贴花钿。
眉间花钿是朵红梅,她肤色白皙,衬得那红梅竟红得似血,刺目得紧。
第39章 初入虎穴(6)
近日苏阳连番举动弄得苏妙龄叹为观止,暗叹纨绔终究是纨绔。前些日子还为自个儿妹妹的事与父亲闹得不可开交,苏妙龄还担心他突然醒悟,奋发图强与苏易争夺呢。哪曾想,不过素日,他又被打回原型,又不着家了。
这日苏阳回府便遇见了院子里荡着千秋的苏妙龄,见他来,苏妙龄从秋千上跳下,朝他款款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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