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叶天士都治不好本宫,其他人就更治不好本宫,就算治好了,也要留下一身的疤痕。”慧贵妃慢慢转头看着她,目光里隐隐透出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狠意,“快些准备,本宫时间不多了。”
打水不难,难的是带伤沐浴。虽然芝兰已经尽力避开慧贵妃的伤口,但慧贵妃背上的伤口那么大,难免还是会沾上些水,疼得她额上冒汗,脸色惨白,一场澡洗完,人已经去了半条命,死人般伏在铜镜前。
芝兰一边替她梳头,一边垂泪道:“娘娘,还是算了吧,身体要紧,等您养好了身子,再对付娴妃那贱人不迟。”
“不了……本宫时候不多了,不能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慧贵妃慢慢抬头,盯着镜中苍白憔悴的自己,抖着手打开一盒胭脂,尾指勾了些残红,慢慢涂在自己唇上,“去吧……去请皇上来。”
芝兰眼含热泪,一路小跑去了养心殿,却被告之皇上今夜宿在了承乾宫,于是又是一路小跑,转道至承乾,想着储秀宫里只剩一口气的慧贵妃,看着眼前深受皇恩的娴妃,芝兰眼中一片怨毒,险些当场戳穿她的真面目。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看看揽在娴妃腰上的那只手……即便是说了,他又会信吗?
“皇上。”芝兰朝那只手的主人跪了下来,抽泣道,“贵妃娘娘想见你,说是最后一面了!”
弘历愣住:“贵妃不是在储秀宫养病吗?什么叫最后一面!”
芝兰抽泣的更加厉害:“皇上,叶天士说了,贵妃娘娘的病治不好了,贵妃她……”
弘历色变,不等她说完,便从床上坐起,快步向门外走去。
娴妃在身后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喊住他,只是神色复杂的目送他离开。
弘历匆匆赶到储秀宫,宫里面静悄悄的,往常侍奉在左右的宫女太监们,早已被慧贵妃斥退。
推门而入,衣色雪白的慧贵妃端坐在烛火下,脸上抹着浓妆,黛眉修长,唇若朱丹,仿佛戏台上的戏子,妆成待君阅,缓缓抬头道:“皇上,你来了。”
弘历几步上前,伸手扶她:“贵妃,你不好好休息,现在又闹什么?”
慧贵妃轻轻推开他:“臣妾自知时日无多,想为皇上跳最后一支舞,希望有一天臣妾没了,皇上能记住我此刻的模样,永远不要忘了。”
弘历楞道:“贵妃……”
慧贵妃昂首看他,忽温柔一笑,说不尽的妩媚,道不尽的凄婉:“也许,臣妾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戏里,从未清醒过,皇上就容许臣妾,再任性一回吧。”
语罢,慧贵妃盈盈起身,强撑着为弘历起舞。
如鲛人上了岸,如仙鹤折了翅,每一步都鲜血淋漓,每一次折腰都痛彻心扉,这拼尽全力的将死之舞,却胜过了她过去所有的舞,其悲壮之美,使弘历从头到尾都没移开眼,仿佛凡人被鲛人所迷,仿佛僧人被妖鹤所惑。
直至一舞终了,弘历才发现,她身上的白衣早已被血浸透。
“宁馨儿!”弘历忙冲过去抱住她,动容道“你好好养伤,朕以后会好好对待你,我们忘记不愉快的事,好不好?”
慧贵妃伏在他怀中,喘了片刻,缓缓抬起沾满汗水的面孔,伸手抚摸弘历的面容:“不,皇上,太晚了,宁馨儿等不及了。常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宁馨儿有一件事求您!”
弘历心疼无比:“朕一定替你找到凶手!”
慧贵妃摇摇头:“这对臣妾已经不再重要了……”
弘历:“那你想要什么?”
这一刻,只怕慧贵妃想要坐一坐皇后的位置,弘历都会考虑片刻,而不是如过去那样一口否决,呵斥她不要痴心妄想。
慧贵妃却哀婉道:“臣妾知道,皇上虽是天下之主,不可随意干涉臣子家事,所以,从未要求过什么……那时候,臣妾还在做梦,梦着有朝一日当了皇后,就能名正言顺给娘追封,让娘厚葬!我要高氏全族,为娘戴孝,向她叩头认错!但梦,永远都只是梦!如今,臣妾只能厚颜,恳求皇上答应,给我娘亲一场葬礼,不至让她的魂魄四处漂泊,无处容身!”
弘历沉默片刻,坚定地:“好,朕答应你!”
慧贵妃眼角挂着一滴泪珠,得偿所愿的叹了口气:“父亲远在千里之外,我想见见两个妹妹,请皇上开恩,准许她们入宫!”
弘历:“朕即刻下旨,召高家人入宫!”
圣旨下到高家,不等天亮,马车就驶至宫门外,等到宫门一开,马氏便领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从马车内下来,被太监领着去了储秀宫。
“娘。”高家大小姐高宁秀悄悄问母亲,“听说大哥也想来,但被大姐拒绝了,为什么?”
高恒与慧贵妃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妹,相依为命的长大,感情自不是她们这些异母妹妹所能比的,听闻慧贵妃病重,高恒险些连夜入宫来,却被传话太监给拒了,说贵妃娘娘只想见两个妹妹。
“还能是什么原因?”马氏笑了一声,“高家的恩宠不能断,你大姐想找个人代替自己,总不能找他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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