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嫔:“娘娘,您想差了……”
“全是为了她!”慧贵妃又摔了一只玉盘,然后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走着,一脸的焦躁愤恨,“一入了宫,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大清皇后,她一年宫分一千两,我少她四百两;长春宫用金器,储秀宫只配用银器;她用仪驾,我用仪仗,哪怕过节的赏赐,我都要少得多!好,这些本宫可以忍,那皇上呢!刚刚我就站在那儿,一个大活人,皇上愣是瞧不见,满心满眼都是她,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赏赐这破图,就是说我僭越,欺负了他心爱的皇后!”
“娘娘。”嘉嫔忙走过来,放软声音安抚道,“您误会皇上了。”
“哦?”慧贵妃眉头一挑,斜眼看她,“你倒是说道说道,我误会皇上什么?”
“皇上赐下来的,可不止这一副《班姬辞辇图》。”嘉嫔道,“钟粹宫那边是《许后奉案图》,启祥宫那边是《姜后脱簪图》,便连皇后那边都送了,是一副《太姒诲子图》。”
慧贵妃闻言一愣:“她也收到了?《太姒诲子图》,什么意思?”
“依嫔妾的看法,此番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赐下些古代贤良后妃的画像来,要后宫众妃嫔好好效法一番罢了。”嘉嫔笑道,“你何必为这事生气呢?”
听闻皇后那边也收到了类似的画像,慧贵妃的气立刻消了大半,她依着椅子坐下,身旁宫女急忙给她端来一盏茶,她接来喝了一口,然后翘起艳丽的唇,对嘉嫔万种风情的笑道:“你倒是天生一张巧嘴,说得都是本宫爱听的话。”
嘉嫔低眉顺眼道:“嫔妾不才,愿为娘娘分忧。”
“继续说。”慧贵妃吩咐道,“本宫不信皇上会无的放矢,依你看,皇上此举,究竟有何深意?”
在宫里生活,就是要多看,多听,还要多想。上面的主子咳嗽一声,下面的人就要从这咳嗽声中分辨出一二,主子是渴了还是病了,是给他端茶还是上药,皇帝不过赐下几幅画来,但足够收到画的人琢磨到天明了。
嘉嫔思索片刻,回道:“皇上一共赐下十二幅画,嫔妾猜测,这十二幅画合起来,就代表他心目中完美后妃的理想。比如说《徐妃直谏》是希望妃嫔效法徐慧妃,在唐太宗犯错之时,勇敢地直言相谏,以及《曹后重农》……”
“《曹后重农》?”慧贵妃一听这名字,哈哈大笑起来,头上的珠钗随之摇曳起来,晃晃生光,“谁这么倒霉,收到这破玩意,皇上这是要她去务农吗?”
“是希望那位能如当年宋仁宗的曹皇后一样,朴素节约,重视农桑。”嘉嫔笑道,“这也不算什么,嫔妾听闻,还有人收到了《婕妤当熊》呢。”
“哎哟,本宫的肚子!”慧贵妃捂着肚子,前仰后合,险些笑得从椅子上跌下来,“这又是谁?皇上是劝她别当人,上山当头熊瞎子吗?”
“估摸着是希望她能像从前的冯婕妤一样,在汉元帝遇险的时候,以命相护,保他安全。”嘉嫔解释道。
十二幅画一一解释下来,慧贵妃揉着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道:“这么说,皇上是要我们这些做妃子的,既美貌出众,又要孝顺贤良,简朴持家,必要的时候还能手撕猛虎,徒手抓熊咯?”
“是。”嘉嫔笑道,“娘娘真是聪慧,一点就透。”
慧贵妃嗤的笑了一声,然后有些意兴阑珊的往椅子上一靠,抬头望着头顶天花板,喃喃道,“这到底是个女人,还是个神人啊?”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有人辗转反侧,有人忧思难免,而养心殿内,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个人,同样还未就寝,仍在烛火下批着他的奏折。
被烛光照亮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金色,如同庙宇中的金色神像,庄严肃穆,高高在上,多少宫人心甘情愿付出一切,只求他垂眸一顾。
“皇上。”伺候他多年的大太监李玉走近前来,手里一只托盘,“皇后娘娘送宵夜过来了,您也该歇一歇了。”
托盘里放着一碗冰糖雪梨汤,弘历接过抿了几口,甘甜沁入心扉,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假寐道:“近日宫里发生了什么稀罕事没?”
“皇上想听什么?”李玉笑道。
“什么都行。”弘历懒洋洋道,“后宫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说来让朕清醒清醒。”
后宫虽大,其实也小,主子就那几个,真正为数众多的是宫女跟太监,而作为众太监之首,李玉掌管着无数双眼睛跟耳朵,许多秘密在他这里根本不是秘密,偌大一个后宫对他而言,仿佛一堵时刻透风的墙。
这也是弘历重用他的原因之一,有他在,弘历时刻都能知道后宫的状况。
“若说后宫,各位小主们最近正为同一件事头疼呢。”李玉笑道。
“哦?”弘历眼也不睁,双手交扣在胸前,“什么事?”
“事情的源头,是皇上您赐下的那些画……”李玉将慧贵妃那边的情况简单描述了一番,若是慧贵妃在此,定会心胆俱寒,因为才发生在自己宫里的事情,一个时辰不到就由李玉复述了一遍,内容详尽无比,甚至连她说话时的神态都描述的一般无二,“……储秀宫那边的状况便是如此,慧贵妃因那副《班姬辞辇图》,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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