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勒指尖一顿,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那片花园绿荫草地。
那个眼底悠然的女孩侧影忽然在脑中浮现。仿佛,他带着她从赌场一路回冷宅,吓得冷家两个下人手上一个不稳,将偌大的海珊瑚雕塑刹磕掉半个角还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般。
没想到,一眨眼,已经这么久了。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吃好早饭准备去学校上课了。转学转得这么随心所欲,也不知道这心性到底是像了谁,冷家父子可向来是谋定而后动……
“少,少爷?”代理管家有些不可置信,从来精神卓越的少爷竟然会发呆,是不是他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走吧。”西勒脸上的神色顿时散尽,将最后一件挺括外套穿在身上,他精神一振,随手挥退一众侍奉穿衣的下人。
大厅里,坐在桌边静静等待的冷超听到声响,立刻转头,见到自己好友一头湿漉漉的样子,顿时有点无奈。
“你天天起得这么早,伯父也不管管你?”任是铁打的人,一天就睡上个三四个小时,时间久了,怕也会受不了。他实在不能理解,西勒保持这样的严谨作息到底是为了什么。奋发图强?D城有几个人敢说,自家的财富能够超过他?明面上,经营着的是赌场,实际上,各路财富从他手底下汇聚,只是,从来不放出来见光罢了。
这样的低调,与赌场的奢侈豪华的作风截然不同。这也是他多年来觉得最神奇的地方,他钱赚了那么多都转到哪个地方去了?
“他比我还忙,常年见不到人,哪里有时间管我。”西勒轻笑,睨好友一眼。他们两家算是父辈就结下来的情谊,谁还不知道谁。冷超这完全是在打趣他没有生活情趣,活了这么多年,生活习惯还是一点没改。“有什么事,直说吧,别拐弯抹角。”
以他们一起从小长大的情谊,没必要绕弯子,直话直说就好。
西勒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品了一口。国外进口的上等茶叶,唇齿留香。在沙漠国度,茶叶与茶包价格堪比金子,论克销售,他最爱的便是这种微微苦涩中带着清香的气息,余韵悠长。
“早上的新闻你看了?”见西勒不绕圈子,冷超面色一整,决定不再浪费时间。
“还没时间看,但,大致发生了什么我听管家说了。”话音一落,站在门口处的代理管家微微一躬身,打量了一下西勒的神色,随即小心翼翼地将客厅的门关上,转身退下了。
“你和我说一句明话,军界清洗,现在到了什么层面?会不会牵连更多涉事的人?”房间里再无第三个人,冷超直接开门见山。多少年的朋友了,也不需要推脱,他自然知道西勒绝对有途径能探听此事。只是,他愿不愿意开口说的问题。
房间内,一时间,空气微微焦灼。
西勒将茶杯放下,转头,轻轻打量好友。
虽然面色镇定,但眼底的复杂骗不了人。冷家现在,怕是人仰马翻。
毕竟,那可是帝国第一将帅,连赫默的行程都敢随意刺探,显然,当初着实是鬼迷心窍,如今,想要置身事外,也要看对方肯不肯赏他们一条生路。
“消息是昨天才放出来的。具体来源,不能说。但,你妹妹冷奕瑶昨天第一天转学到圣德高中,是元帅亲自站在校门口,把她接走的。”如果说,早上他们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是深水炸弹,那么他丢下一颗的完全堪比原子弹!
眼睁睁地看着好友从迷惘到不可置信,从瞳孔放大到脸色倏然一僵,随即像是被人彻头彻脑浇了一盆冰水在头上,整个人都震傻了!
西勒摇了摇头。
虽然媒体那边全面封锁了消息,但昨天赫默出现的阵仗显然没打算保密。眼下,帝都上下,长着眼睛的明白人都看的清楚,那个看上去毫无根基,不过是个普通富家女的转校生,赤果果地贴着“元帅专属”的标签。
而,身为冷奕瑶的家人,冷家上下不仅无一人知晓,竟然还颤颤惊惊在打探军界清洗的事情。
他们难道不知,冷奕瑶如今在帝国首都跺跺脚,都有无数人奉承拍马?
还是说,她转学到了圣德,冷家自上而下与她都再没有一丝联系?
“虽然她和你是同父异母,但好歹都是兄妹,你不要偏心太过。”这话,他微微顿了顿,才开口。以前,冷亦媃一直在他面前说妹妹骄横霸道,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骄纵刁蛮,在学校也是鸡飞狗跳、一地鸡毛,向来懒得多说,可自那天赌场重逢,看她冷屑地揭开“私奔”真相的时候,才发现,冷超、冷亦媃对她远不似表面上看着的亲近。就连家里的下人对她似乎也不太恭敬。虽说是别人家的事,他不该插手,但有些事,如果太过了,事情只会背道而驰。
冷超回过神,听到他的这句话,抿了抿唇,脸色有些阴郁,但因为面前的是知根知底的发小,自来什么事能说,他也不藏。“当年,我母亲还怀着我妹妹的时候,她母亲就挺着肚子来家里,气焰嚣张、仗着身份好处处压制我母亲,刺激得我母亲差点流产。亦媃小的时候体弱多病,要不是用药一直养着,能不能活过十岁都是问题。让我没有芥蒂,怎么可能?”
父亲年轻的时候,俊俏多情,气质出色,本来就是个风流种子。母亲在结婚之后也认了。毕竟,她只是一般商人的小女儿,算不得身份多好。能有这样的夫婿也算是上上之选。但既然结婚,表面上的尊重还是要做到的。父亲即便在外面鬼混胡来,却从来还是顾忌母亲的面子,把外面的花花草草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曾想,那次竟然被人亲自打上门,差点闹腾得离婚。他那时已经是记事的年纪,虽然厌恶母亲的哭哭啼啼,但到底还是在心底种下了刺。后来,冷奕瑶的母亲死于意外,父亲强迫他们母亲将她养大的时候,他恨得满身怨气。母亲经受不住长期压抑,抑郁而终。这对他和冷亦媃来说,是永远刻在心头的痛。每次面对间接的杀母凶手,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怨恨从浑身奔腾、无法宣泄的烦躁让他越发不待见冷奕瑶。索性长大后,他亲眼看着自己嫡亲妹妹因为怨愤使劲下绊子对付冷奕瑶,让她毫无名声可言,也没有多管一次。毕竟,在他看来,她是欠了他们兄妹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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